第五章 右眼的封印 人界历380年5月 5
“我感到非常遗憾……”
阿兹莉卡舍监在平静地说出上面那句话后思考了一会儿，又多加了一句。
“我本来已经认定你们两人就是这一届的学院代表剑士了呢。”
“我也一样。”
在这种状况下，尤吉欧实在没法和桐人一样还能开玩笑，再加上此时左眼突然开始发热，让他慌忙抬头向上看去。
五月的天空在经过昨天那场暴风雨的冲刷后，已经看不到一丝云彩。那些有着许多绿色嫩叶闪闪发亮的树枝上，小鸟正在婉转歌唱。如果今天能在中央广场那片草地上躺下去的话，想必会非常舒畅吧——但是尤吉欧和桐人已经没法再在这个学院睡午觉了。
昨天晚上，两人是在身后那扇铁门的深处——修剑学院管理楼的地下惩罚室里度过的。虽然这个惩罚室自从建校以来就不曾使用过，却依然打扫得很干净，床铺的水准也堪比初等练士宿舍，只是尤吉欧依然睡不着。
而桐人也是整天晚上都在使用神圣术，想治疗尤吉欧的那只眼睛。但是在没有触媒的情况下只能给伤口止血，却无法让器官再生，而且没有受到外伤的右眼会突然弹出的原因至今依然不明。在尝试了许多术式后，周围的空间神圣力也枯竭了，就连很有毅力的桐人也只能暂时放弃。
夜晚终于过去，晨光从小小的窗口里照射进来，而随着早上九点的钟声响起，惩罚室的锁被打开了。两人本以为是帝国近卫军要来带他们走，却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初等练士宿舍的阿兹莉卡老师。
外表看来年龄还不到三十岁的女性教官在听到桐人的话之后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然后看向尤吉欧。那如同利刃一般的青灰色眼睛，让尤吉欧回想起了卢利特村的阿萨莉亚修女，因此觉得有些紧张，但此刻他依然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
阿兹莉卡舍监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随后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些东西。那是一颗小小的淡绿色球体，看起来像是玻璃制成的饰物，但却并非如此。它是从学院花坛里栽培的“四大圣花”上采集到的神圣力结晶。
舍监用左手的指尖毫不迟疑地将贵重的触媒捏碎，闪亮的光点随着一阵飘渺的声音飞舞起来。她迅速将右手按在尤吉欧的右眼上咏唱起术式。
“Systemcall。Generateluminouselement……”
这是远远凌驾于神圣术学科老师之上的高速咏唱。尤吉欧和桐人还在茫然的时候，她已经迅速且准确地将复杂的多项术式组合起来，一阵温暖的光凝聚在尤吉欧右眼的伤口上——
“睁开眼睛吧。”
在听到这声低语之后，尤吉欧有些犹豫地将闭了十六个小时的右眼皮缓缓睁开。在发现右侧的视野已经恢复如初之后，他发出了惊讶与感慨的叹息。在向周围看了好几圈之后，尤吉欧才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地低下了头。
“真、真是太谢谢您了，阿兹莉卡老师。”
“不必。现在更重要的是……尤吉欧修剑士，以及桐人修剑士。在把你们交给来接你们的人之前，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阿兹莉卡老师平静地说完之后，难得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她伸出右手和左手，分别按在了桐人和尤吉欧的肩膀上。
“你们之后可能会因为违反禁忌目录，以及损害他人天命的罪名而被制裁。但是，请不要忘记。禁忌目录……不，公理教会本身也并非由神创造，而是人所设立的。”
“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吉欧条件反射地问道。
不管是多小的孩子，也知道是创世神史提西亚创造了这个人界。也知道如今统治着人界的教会，也是由神所创造的。
“现在……我只能说这么多，但是，你们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的——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说到这里，阿兹莉卡舍监皱了下眉头，猛地闭上了右眼。尤吉欧的直觉告诉他，此时她正在忍耐尖锐的刺痛。
“尤吉欧修剑士，你打破了我没能打破的封印。那么，你一定能到达我没能到达的地方……相信你的剑，以及你的朋友。”
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桐人。
“然后是你，桐人修剑士。我到现在……依然不明白你是什么人。但是，当你到达那座塔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我会一直在这个地方为你祈祷，愿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这句话显得更加神秘，但是桐人似乎已经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双手握住阿兹莉卡舍监放在自己左肩上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谢谢你，老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的。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对你说出你想知道的一切。”
说完后，他将双手握着的指尖在自己的嘴唇上碰了一下。阿兹莉卡老师像是很惊讶地眨了眨眼，脸上泛起一丝几乎会让人以为是错觉的红晕，然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随后桐人突然又露出了像是被人拽了头发的表情，但是舍监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缓缓地将自己的右手从桐人的双手中抽出，又把放在尤吉欧肩膀上的那只手收回来后，开口说道：
“那么，出发吧。有人来接你们了。”
原本此时应该有许多学生为了换教室而在这片土地上人来人往，但此时这里却一片寂静，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相反，尤吉欧在大训练场前的广场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刚刚治愈的双眼猛地瞪大了。
这是一只在晴天的索鲁斯光芒下闪闪发光的巨大生物。不只是胸部与头部装备的金属铠甲，就连覆盖着全身的三角形鳞片也在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甚至不用去看那折叠起来如同两座尖塔一般的翅膀与那弧形的长尾巴，就能知道这是飞龙。只有法律与秩序的守护者、公理教会的整合骑士方能驱使，是人界最大也是最强的灵兽。
在飞龙旁边没有看到骑手。阿兹莉卡舍监即使面对着从高处俯视三人的飞龙也没有丝毫胆怯，在将尤吉欧和桐人带到训练场的入口处后停下了脚步。
她依次看了看两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地转过身去。尤吉欧和桐人目送着踩着长靴向初等练士宿舍走去的阿兹莉卡老师远去，同时深深地行了一礼。在听不到脚步声之后，两人才抬起头来，偷偷瞟了一眼飞龙之后，再次看向训练场的大门。
“既然有飞龙，也就是意味着……来接我们的人，是整合骑士……吧？”
尤吉欧的低语声里带着一丝颤抖，而他的搭档则一如既往，鼻子里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向关闭的门伸出手去。
“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马上推开了门，大踏步地走了进去。尤吉欧也下定决心，追在他的身后。
内部因为关闭了采光的窗户显得很是昏暗。理所当然地，不管是在铺着木板的训练场上，还是在周围的观众席位上，都看不到任何一个学生和教官的身影。
训练场深处正对着两人的那面白墙上，有着一幅以创世神话里的“打败暗之神贝库达的光之三女神”为主题的壁画。而在宽广训练场的正中央，有一个背对着两人，正在仰视壁画的身影。
尤吉欧过去曾经在很近的距离看到过教会的整合骑士，也就是小时候爱丽丝被带走的那次。那个自称为“迪索尔巴德·辛赛西斯·赛门”的整合骑士，有着几近两梅尔高的魁梧身躯。但此时，站在尤吉欧视线前方的这个人，身材却比那个骑士小了许多，光看身高的话，也许比尤吉欧还要矮一点。
双肩上的扣子将一条蓝色的斗篷挂在其身后，上面绣着由十字和圆形组成的公理教会纹章。但是更加显眼的，是披在斗篷上的长长金发。那是远比莱欧斯的头发更加纯粹的金色，只需要一点点的光亮，就能绽放出如同熔解的黄金一般的辉芒。
人影依然一动不动，尤吉欧和桐人悄悄对视了一眼后，缓缓地向前走去。他们直线走过训练场，在距离那个矮小的人还有五梅尔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我是北圣托利亚帝立修剑学院的尤吉欧上级修剑士。”
尤吉欧很努力地流畅说出了这句话，而他的搭档也跟着简洁说道：
“同上，我是桐人。”
如果是平时的话，尤吉欧肯定要在心中抱怨“别这么省略，好好报上来历啊”，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想法。这并不是因为紧张。在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步距离，被从入口吹进来的微风摇动着的蓝色斗篷与金发时，他的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在哪里——
这个蓝色与金色的组合，似乎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揪心的焦躁，在几秒钟后，变成了仿佛会让心脏停止跳动的冲击。
“我是圣托利亚市区监管者，公理教会整合骑士——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
骑士背对着他们报上了姓名。这个声音，尤吉欧是绝对不会听错的。因为那是他自从懂事以来，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
还有名字。虽然姓有些陌生，但名字却是不会听错的——爱丽丝。
他不觉得这是偶然。尤吉欧迈着无力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像是在说胡话一般地喃喃自语着。
“爱丽丝？是你吗？你是……爱丽丝吗？”
站在他左侧的桐人迅速伸出手想拦住他，但是他却撞开了桐人的手，再次向前走去。那头金发与斗篷就在他的眼前摇晃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温和而令人怀念的香气，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太阳下的花田。那是青梅竹马的那件蓝色的围裙上一直散发着的香气。
“爱丽丝！”
尤吉欧以比之前明确得多的声音再次喊着，手搭上了整合骑士的右肩。他似乎预感到了，转过身来的整合骑士，脸上会带着那有着恶作剧意味的气息，却又显得无比清澈的笑容来迎接他的到来——
但是这样的预感，却被一道闪光所打碎。
尤吉欧的右脸感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使他被迅速地打飞，仰天倒在了训练场的地板上。
“尤吉欧！”
桐人很快就把他扶了起来，但是尤吉欧似乎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似的，茫然地瞪大了双眼。
依然背对着他们的整合骑士那只伸出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把长剑。只不过这把剑并没有拔出，而是收在了贴着金箔的剑鞘里。在之前那一瞬间，骑士将剑连着鞘从剑带上卸下，用尖端抵在了尤吉欧的脸上。
整合骑士以流畅的动作将剑放下后说道：
“注意你的言行。我有着能将你们的天命夺走七成的权利，下次再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碰触我的话，我就砍掉你那只手。”
在以如同雪水一般清澈，但又显得凛然而严肃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骑士才终于转过身来。
“爱丽丝……”
尤吉欧依然忍不住说出了这个名字。
拿着黄金之剑的这个整合骑士，只可能是当初尤吉欧在卢利特村被带走的青梅竹马、村长卡斯弗特的女儿、塞鲁卡的姐姐——爱丽丝·滋贝鲁库成年之后的样子。
打扮自然是与当时完全不同了。她的胸口、肩膀以及腰部都被有着华丽雕纹的薄甲所覆盖，长长的裙子一直拖到脚跟附近，但是脸却绝对不会让人看错。
一头毫无卷曲的闪亮金发，仿佛吹弹可破的白色肌肤。更重要的是那眼角微微吊起的双眼，是难以言喻的深蓝色。即使是来到央都，尤吉欧也从没见过第二个有着这种颜色眼睛的人。
只有那眼睛里的光芒，与回忆中完全不同。在卢利特村生活时那充满了好奇心的光芒已经消失，尤吉欧只感觉到她以冷酷的视线，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
樱花色的嘴唇再次张开，发出了可爱却又冰冷的声音。
“哦……我本想打掉你三成天命的，结果却只有一成半吗？只靠身体的动作就能卸掉力量，真不愧是上级修剑士……不，应该说真不愧是犯下杀人大罪的人呢。”
她的口气像是不必动手就能从尤吉欧的“窗”里读取数值，但此时尤吉欧甚至已经无法思考其中的含义了。
此时听到的话语，让尤吉欧怎么也无法接受。那个善良的爱丽丝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不，应该说，爱丽丝看到尤吉欧却没有任何反应，毫不留情地打了他的脸，而且是成为整合骑士出现在他眼前——这样的事实，就已经够难以置信的了。
就在他想无视警告再次呼喊她名字的时候——
桐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那个骑士，就是你在找的‘爱丽丝’吧。”
尽管发生了一些状况，但是搭档的声音依然显得非常沉稳，让尤吉欧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在他勉强点了点头后，桐人再次说道：
“现在就听她的指示吧。即使是成为了罪人，但只要能进中央大圣堂的话，应该就能明白一些东西的。”
进入中央大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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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桐人这么一说，尤吉欧终于回想了起来。虽然这并非如他期望的那样从帝国剑武大会胜利，然后参加四帝国统一大会被任命为整合骑士。但从结果上来说，正因为犯了禁忌，让他能够早一年接近了目标。
进入中央大圣堂，见到爱丽丝。这就是尤吉欧的最终目标。
尽管顺序不同，也不知道爱丽丝为什么会成为整合骑士，对待他如同一个陌生人，但至少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那么，只要进入中央大圣堂，就一定能够找到让爱丽丝变回原来那个爱丽丝的方法。
在尤吉欧终于冷静下来的同时，骑士爱丽丝也已经将右手的剑装回左腰，然后向大门的方向走去，斗篷在她身后飞舞。
“站起来，然后跟我走。”
已经没有了违抗指示的选项了。尤吉欧在桐人的帮助下站起，沉默地追在爱丽丝的身后。
走出训练场后，爱丽丝直接走到等待在广场上的飞龙旁边，伸出右手轻抚着它可怕的鼻尖。然后她从鞍后那巨大的容器里，取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那是由锁链连接起来的三条粗大的皮带，也就是所谓的拘束具。它和八年前绑在小爱丽丝身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爱丽丝双手各拿着一套拘束具走到桐人和尤吉欧面前，在让他们站直之后，做出了冷酷的宣告。她的声音比当时莱欧斯在要杀死尤吉欧之前所发出的叫喊平静得多，但是却又如同代言着神的声音一般庄严。
“上级修剑士尤吉欧，上级修剑士桐人，我以触犯禁忌条例之罪将尔等束缚并逮捕，在审问之后随即处刑。”
爱丽丝伸出手，将拘束具缠绕在呆立不动的两人身上。双手、胸部与腰部都被皮带紧紧捆住，很快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爱丽丝握着从两人背后延伸出来的锁链，走到飞龙旁边，将两根锁链各自固定到灵兽双脚铠甲的锁扣上。这样桐人就被挂到龙的右脚，而尤吉欧则是被挂到了左脚上。
八年前，那个名叫迪索尔巴德的整合骑士也是将幼小的爱丽丝挂到了龙的脚上之后飞走了。但是，就算是飞龙，要从卢利特飞到央都圣托利亚也要花上整整一天时间。尤吉欧无法想象，十一岁的孩子被这样挂上一天，对她来说到底是一种多么痛苦与可怕的经历。
而爱丽丝又因为什么原因而成为了整合骑士，让八年前自己的待遇再现在了尤吉欧的身上？她那丝毫不见迟疑的动作，让尤吉欧不得不重新认识到，眼前的骑士爱丽丝，既是他认识的爱丽丝·滋贝鲁库，同时又是另一个人。有一种不得而知的巨大力量将她改变了。
就如同桐人说的那样，只要去了中央大圣堂，也许就能弄清这个谜团。但是——问题在于，爱丽丝到底能不能变回原样。
不，此时更应该考虑的是，如果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该怎么办。如果忘记了一切，成为另外一个自己的话该怎么办。如果将在卢利特生活时的种种记忆，前往央都的那漫长旅途……以及在这个修剑学院的经历，将这一切的一切都忘记了的话……
尤吉欧再次感受到了恐惧与焦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背后传来了两阵轻微的脚步声，尤吉欧和桐人不由同时回过头去。
摇摇晃晃地拼命向这边走来的身影，是两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初等练士。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是蒂洁·修特利尼，深茶色短发的则是罗妮耶·亚拉贝尔。
她们之所以会走得如此吃力，是因为她们的双手都各自抱着一样东西。蒂洁手上是一把收在白色皮革剑鞘里的长剑，而罗妮耶手上则是一把收在黑色皮革剑鞘里的长剑。尤吉欧是不会看错的，那就是自己昨天丢在莱欧斯的房间没有带走的蓝蔷薇之剑——以及桐人的那把黑剑。
蒂洁两人捧着剑鞘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血。这是当然的，那两把剑的分量很沉，就连身为持有者的尤吉欧与桐人，也要使出一些力气才能挥动。
“蒂洁……”
“罗妮耶！”
听到尤吉欧和桐人同时喊着她们的名字，少女们的脸上露出了忍耐着痛苦的微笑。但是此刻整合骑士爱丽丝已经离开了飞龙，看着蒂洁她们。尤吉欧因为右脸依然麻痹而回想起了那猛烈的一击，猛然大喊道：
“不行，蒂洁，不要过来！”
但是，两个初等练士没有停下脚步。她们滴着鲜血，在广场的石板路上拼命走完了最后的十梅尔后，猛地跪坐在爱丽丝的面前。
在气喘吁吁了一阵子后，先是蒂洁坚决地抬起头说道：
“骑、骑士大人……求求你了！”
然后是罗妮耶以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请您允许我们……把剑还给学长们！”
爱丽丝沉默地俯视着少女们，最终微微地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罪人是不准持有剑的。这两把剑就由我保管。要说话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分钟时间。”
她先是右手抓住蓝蔷薇之剑，然后左手握住黑剑，轻松地从蒂洁和罗妮耶的手上拿了起来。她用完全感受不出重量的动作走到飞龙旁边，将两把剑放进了收着拘束具的容器里。
蒂洁和罗妮耶将伤痕累累的手紧握在胸前，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两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分别向尤吉欧和桐人跑去。
“尤吉欧学长……”
蒂洁站在尤吉欧面前，瞪大了哭得红肿的红色眼睛看着尤吉欧。
尽管尤吉欧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但还是拼命地忍住了。
昨天，尤吉欧在蒂洁两人的面前砍飞了温贝尔的手。而莱欧斯更是被斩断了双手，凄惨哭号着停止了呼吸。蒂洁和罗妮耶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肯定也因为那一幕惨剧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对蒂洁来说，尤吉欧已经不再是值得依靠的指导生，而是打破了禁忌目录的犯人。是被牢固的拘束具夺去了自由，被锁链捆起来的大罪人。
然而。
蒂洁那如同红叶一般的眼睛此时流下了大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上划过。
“尤吉欧学长……对不起……都是……都是我的错……”
她握紧双手，像是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似的继续说道：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做了……那样的蠢事……”
“不是……不是的。”
尤吉欧吃惊地不停摇头。
“蒂洁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朋友而做了正确的事情。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我的错。蒂洁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
听到这句话后，蒂洁像是要看穿尤吉欧灵魂深处似的凝视他的眼睛，然后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次……”
年轻的侍从练士用虽然颤抖，却显得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
“这次，轮到我来救尤吉欧学长了。我……我会努力学习，一定会成为整合骑士，然后去救学长的……所以，你要等着我啊。一定……一定……”
蒂洁呜咽着说不出接下来的话，而尤吉欧只能不断地点着头回应。
而在飞龙的另一边，罗妮耶也和桐人结束了简短的对话，让桐人伸手握住了她手上的包裹，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那个……这是便当。肚子饿了的时候一定要吃啊……”
桐人回答的声音，被飞龙巨大的拍翅声所掩盖了。
“时间到了，你们让开。”
骑士爱丽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飞龙的鞍上。随着缰绳的抽动声，飞龙那巨大的身躯站了起来。而被锁拉着的尤吉欧也稍微离开了地面。
蒂洁和罗妮耶不停地流着眼泪，往后退了几步。银色的翅膀猛烈地拍动着，卷起的风让少女们的头发不停地舞动。
飞龙开始助跑，脚步踩得地面发出轰鸣，但两人依然拼命地追在飞龙身后，直到摔倒在地面上。随后，飞龙那粗壮的双腿用力在地上一蹬，巨大的身躯飘浮在了空中。
随着飞龙盘旋着飞上天空，地面上的蒂洁与罗妮耶也变得越来越小。最终，两人的身影和灰色的石板融为了一体，而北圣托利亚帝立修剑学院的全景也开始渐渐远去——
背上载着整合骑士，双脚挂着罪人的飞龙，向着耸立在央都中央的巨塔——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笔直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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