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囚犯与骑士 人界历380年5月 2
下来的时候觉得这条螺旋阶梯很长，但是拼命跑的话似乎才几分钟就已经快到达出口了。空气中的霉味已经消失，湿润的墙壁和脚下的石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光滑的大理石。
最后，我们终于在前方看到了微微的光亮，在发现那是一个四边形的出口后，我和尤吉欧终于放弃了警戒心，两步并作一步地猛冲。在到达地面的时候，两人同时开始贪婪地吸取着新鲜空气。
“呼……”
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之后，我们才打量起四周来。天空还是漆黑一片，不过还好有着微弱的星光，让我们即使没有照明也依然能看到东西。
支配整个人界的公理教会，就坐落于央都圣托利亚的正中央，建在那块宽广的正方形区域之中。昨天早上，被飞龙吊着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曾经四处观察过，正门是在东侧（我推测可能是因为太阳是从那个方向升起），门后有一条宽阔的步道，一直延伸到教会的建筑之中。
这栋建筑，就是大理石巨塔“中央大圣堂”。它的横截面也是正方形，垂直的墙壁被磨得如同镜面一般光滑，上方一直笼罩在云层中，从地面根本看不到顶端。
我相信在大圣堂的最上层，有着管理这个世界的人，以及能与外部——也就是和RATH联络的系统控制台存在。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我就能回到在主观时间上阔别了两年又两个月的现实世界……
我一边冒出这样的感慨，一边转过身去，看着刚刚逃脱的地下牢房的出口。
一个没有门的长方形洞穴，有些突兀地出现在纯白的墙面上。我将视线移到磨得无比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先看右边，再看左边，最后再看向上方。也许是因为夜雾过于浓重，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看不到边。
不，即使没有雾，我们应该也是看不到墙壁的上端的。因为，这个距离我们仅有一米的光滑大理石建筑，正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中央大圣堂”的外墙。
尤吉欧似乎也和我考虑着同样的事情吧，他和我同时走上前去，举起左手，轻轻地碰触着白色的墙壁。然后他左右抚摸着，体验着无比坚硬与冰冷的手感。
“直到走了出来，才真正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啊。我们真的摸到了大圣堂。不管多么高等的贵族……不，就连四帝国的皇帝也只能隔着墙观看这座塔啊。”
“嗯，只不过我们现在的身份不是当初预想的整合骑士，而是越狱囚犯啊。”
对我这毫无情绪的反应，尤吉欧微微地苦笑了一下，然后马上一脸认真地说道：
“但是，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如果成为整合骑士的话，我们也会和爱丽丝那样……”
“有被控制记忆的可能性——是吗？的确是这样啊……但是，如果所有整合骑士都是这样的话，他们到底会认为自己是什么人呢……”
听到我的低语，尤吉欧将手从大理石上移开，显得有些疑惑。我也将放下来的左手叉在腰间，开始尝试说明这有些含糊的疑问。
“也就是说，即使骑士的记忆都被封锁起来……他们应该也有着父母是谁，出生于何处这样的知识吧？因为这是人类最根本的东西，所以要捏造这样的知识应该是很困难的。”
“是吗……毕竟骑士是骑飞龙的，不管是人界的任何地方都很快飞到。即使将真正的记忆封锁，移植了虚假的记忆，只要去一趟出生的地方，就能轻易地明白那是谎言……”
尤吉欧突然猛地吸了口气，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我则是困惑地对他眨了眨眼。在和僵直的搭档对视了几秒钟后，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是吗……你是认为，在这个塔里能找到恢复我记忆的方法吧？”
“啊……不，不是的，我……”
尤吉欧的脸扭曲了一下，最后深深地低下了头。我走上前去，伸出左手粗暴地揉着搭档的那头亚麻色头发。
“你还是那么爱操心啊。我早说过了吧？不管记忆恢复还是没恢复，我都会陪你走完这段旅程。”
尤吉欧终于慢慢地抬起了有些发红的脸，说出了“别把我当小孩子”这种只有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但是他没有把我的手拨开的打算，而是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怀疑你这句话，毕竟桐人你也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一想到我的旅程也已经快结束了，就觉得……”
听到这句被刻意压低的话语，一种感慨在我的心头涌现出来。我将手放在尤吉欧的头上，抬头仰望。
我身边的这座中央大圣堂无比威严，可以说与“世界的中心”这样的称号非常匹配。要登上这座塔的最顶层，即使没有任何障碍也绝不简单，但反过来说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管楼梯有几万级，在将它走完的那一刻，我和尤吉欧的旅程就将结束。这比我们之前所想象的，还要早了一年。
但是，那绝非是永远的别离。虽然我会暂时登出回到现实世界，却肯定还会回来，来看尤吉欧、丽娜学姐、罗妮耶、蒂洁以及其他很多很多人。
“反正都是要结束，那不如选择一个Happy……不对，是选择一个幸福的结局吧。你会取回爱丽丝的记忆，和她一起回到卢利特。但是，到时候你还要再次选择天职吧？这次可要想好了哦，毕竟那可是要做上一辈子的。”
听到我这句玩笑话，尤吉欧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了平时那种对我的玩笑话感到无奈的笑容。
“现在谈这个也太性急了吧。不过，嗯，不管做什么也不会再去砍树了吧。”
“哈哈，这倒也是。”
我将手从尤吉欧的头上拿开，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右肩。从大圣堂上极高的地方，传来了比别处的告时之钟显得更加悦耳与庄严的音色。这是早上四点的旋律，也就是说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
“我们现在该行动了吧。”
“嗯，出发吧。”
我们像是在确认对方决心似的对碰了一下左拳。挥拳的力度，时机乃至握拳的松紧都完全一致。再也不需要说得更多了，我们开始一起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个地方是中央大圣堂的背面（也就是西边），自然，东侧被大理石的外墙遮挡起来了。
当前的目标是进入大圣堂内部，如果附近有通往一楼的入口那就好说了，但现在来看西边这面墙光滑无比，连个窗户都没有，没法从墙上爬进去。唯一有开口的地方就是我们刚爬上来的那段阶梯。虽然无法断言地下牢房里不存在其他通道，但是我已经向史提西亚大人发誓绝对不再进去了。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沿着外墙向北面或者南面移动了。但是，在这两个方向上距离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就是一道和墙壁紧密结合的金属栅栏。虽然这个高度只要努力的话还是能勉强爬过去，但是却有一个问题：昨天我在飞龙上就看到了，在这个栅栏后，还有着好多层同样的栅栏。
从表面上的光芒来看，这道爬满了藤蔓的青铜栅栏，远比地下牢房的铁栅还要坚硬。在大圣堂西侧的空间里布满了这样的障碍，也就是说，这里既是植物园也是迷宫。恐怕这是为了让囚犯侥幸逃出来之后，在地面上变得寸步难行而设计的。
东、南、北被墙壁和栅栏遮挡，而西侧还有一扇门。一条短短的直线道路从那里延伸出去，一直通到迷宫里的一个小广场。那就是昨天吊着我们的那只飞龙降落的地方。
在着陆之前，我本来想记住逃走的道路，但是因为迷宫的构造过于复杂，很难在短时间内记下。然而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突破那个迷宫，从大圣堂的北面或者南面出去吧。”
听我这么一说，尤吉欧点了点头。
“就靠桐人你的直觉了。”
“交给我吧，我从以前开始就擅长走迷宫。”
我不小心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让搭档露出了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于是我在他开始追问之前就迈开了脚步。
几步就到达了西边的那扇门前，我们先确认了一下金属栅栏的优先度。表示在窗内的优先度是35，看来还不是普通的青铜。尽管用手里卷着的锁链多敲击几下就可能将其破坏，但是感觉会比爬过去还花时间，而且可能会招来大批的卫兵（或者是整合骑士）。
就在我准备按照当初的预定老老实实地挑战迷宫，迈出脚步的时候，尤吉欧突然发出了像是喉咙被堵住了的声音。
“怎、怎么了？栅栏怎么了吗？”
“不、不是栅栏……你看，这个叶子……”
尤吉欧瞪大了双眼，指着缠着青铜栅栏的藤蔓植物上一片普普通通的叶子低声说道：
“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但绝对没错，这些……是‘蔷薇’啊，桐人。”
“蔷薇……哦……咦，是真的？这个迷宫里长着的全是？”
虽然我一开始反应平平，但在UnderWorld里，蔷薇可不只是一种漂亮的花而已。它比积蓄着高纯度神圣力的银莲花、万寿菊、大丽菊以及卡特兰这“四大圣花”还要高等，是最为珍贵的“众神之花”。别说平民了，就连贵族和皇族也不允许栽培，如果在深山中找到稀有的野生种，就能在圣托利亚的市场上卖出一个很高的价钱。
这种超级稀有的植物，居然在这个迷宫里就有几千……不，是几万株之多。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有把它们拔光带走的冲动，但很遗憾的是这个世界里可没有道具栏这么方便的东西。
和在金钱方面开始纠结的我相比，尤吉欧的反应就冷静得多了。他用指尖拨开边缘呈现锯齿状的叶片，一边观察内部一边说道：
“花虽然还没开，但是已经冒出花蕾了。有这么多数量的话，应该能释放出不少空间神圣力。”
说起来，迷宫里的空气确实是非常干净通透，每呼吸一次都感觉身体被净化了。看到我开始贪婪地深呼吸，尤吉欧有些着急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搞不好可以使用相当高位的神圣术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现在又没受伤啊。”
“但是我们重要的东西不是还没有拿回来吗？就是我和桐人的……”
“啊，啊啊啊，对了……剑啊！”
我终于明白了尤吉欧想说什么，轻轻打了个响指。
右手上缠绕的铁链虽然也是很有用的武器，但尤吉欧没学过鞭子的用法，如果能早点拿回“蓝蔷薇之剑”和“黑剑”的话就能安心许多了。应该说，剑的回收是要放在头一位的大事。
虽然两把剑都被整合骑士爱丽丝不知道带到哪儿去了，但只要使用神圣术的话，就能找到所在地。我举起右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Systemcall！”
我低声喊出了这句对尤吉欧来说是神圣术起始句，对我来说则是系统操作权限启动命令的话语。右手的五指被黯淡的紫光包裹，提示我启动的操作权进入了待机状态。我伸直了食指，剩下的四指缓缓握起，进入下一个命令。
“Generateumbraelement。”
在我一边想象着黯淡无光的宝石一边说出这句话之后，伸出的手指指尖上出现了极小的、包裹着青紫色磷光的漆黑球体。这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八种“素因”之一的“暗素”。虽然是难度很高的术式，但无聊的神圣术课程与考试前复习此时终于发挥了作用。
暗素，和昨天早上阿兹莉卡舍监为了治疗尤吉欧的右眼而生成的“光素”对立，带有负的属性。这东西相当危险，如果将它就这样释放的话，会将周围的空间全部吞噬，但如果利用它的吸附性，还可以这样使用。
“Adherepossession。ObjectID：WLSS102382。Discharge。”
咏唱完术式后，漂浮在我指尖的暗素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似的开始移动起来，摇摇晃晃地向东面飞去，在即将接触到大圣堂墙壁的时候用尽能量消失了。但是那道黯淡的蓝紫色轨迹，在空中保持了几秒钟。
我迅速移动视线，沿着暗素轨迹的延长线看去，尤吉欧也作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他有些遗憾地说：
“看来剑果然在大圣堂内部啊。本来还希望能放在外面哪个小仓库里的……”
“虽然是在里面，但看起来并不是很高的地方。二楼……不，应该是在三楼那里吧。还好没被带到太高的地方去。”
“是……啊。那么第一个目标，就是从正门之外的什么地方潜入大圣堂，将我们被放在三楼的剑拿回来吧。”
像“潜入”和“拿回”这样的词，在还在学院学习的时候，是只有我才会用的，但此刻尤吉欧说得也是毫无心理障碍。我一边在为该不该为此觉得安心而感到烦恼，一边点了点头。
即使知道了剑放在什么地方，也不能改变现在必须突破这个蔷薇迷宫的状况。如果有什么术式能指示出通往出口的捷径就好了，但很遗憾的是没有这么方便的命令——应该吧。
我和尤吉欧再次穿过青铜大门，向正面的广场走去。如果左右的栅栏上缠绕的蔷薇开着花的话，在黎明到来时想必呈现出一幅特别美丽的景象，但现在黑暗才是我们的朋友。在星光的照耀下，我们蹑手蹑脚地小跑着前进。
下一道门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再过去就是那个供飞龙着陆的广场了。我记得当时在那里看到过长椅和喷泉，但是却无法确定是在蔷薇园的什么地方。不，广场的话一定有的，一定要有啊。
我在心里祈祷着，想要穿过比之前那扇要小一些的门时，额发的发根部分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微微刺痛。几乎在同时，尤吉欧从我身后拉住了我的上衣。
“怎、怎么了？”
“有人在。”
“什么……”
我迅速摆出架势，看着前方。
广场是一个向东西方向延伸的长方形，我们所在的这道门是在它的东头。中央有一个立着提拉利亚神青铜像的喷泉，周围平均分布着四条和栅栏一样以青铜打造的长椅。
而我们这里看过去的右边，也就是北侧的长椅上，如同尤吉欧说的那样有着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他的脸隐藏在波浪状长发下看不分明，但可以看得出他那偏瘦的躯体上穿着磨得闪闪发亮的银白色铠甲，左腰上佩着一把微带弧度的长剑。从双肩上垂下一条深色的斗篷，从我们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斗篷上绣着圆形加十字的纹章。
尤吉欧和我一起猛地吸了口气，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整……整合骑士！”
没错。虽然从体格、发型以及装备的颜色上可以看出不是爱丽丝，却可以预料到和她一样强。现在我们没有剑……不，我觉得就算现在即使有剑，也无法在不受伤的前提下将其打倒。
是该马上从北方或者南方的门里跑进迷宫吗，还是该顺着原路返回呢？我在一瞬间迷茫起来。但是还没等我决定好该怎么行动，一道爽朗的男声就在广场上响了起来。
“何必在那里站着呢，请进吧，两位囚犯先生。”
他举起右手，只见手上放光的居然是一个酒杯。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长椅上有一个酒瓶。
骑士的口气和举动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挑衅，因此我的坏习惯又发作了，没有逃走而是回答道：
“哦，你会和我们分享那瓶酒吗？”
整合骑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地将脸转到我的方向，微微举起了酒杯。
“很遗憾，它可不是像你们这种孩子……而且还是罪人可以喝的东西。这是西帝国产的一百五十年好酒，香味的话倒是可以分给你们一些。”
他一边转着酒杯一边微笑着，露出了那即使在微弱的星光下也足以让人惊艳的俊脸。高耸的鼻梁与形状带着一丝野性的眉毛形成了绝妙的平衡，细长的双眸在放射着敏锐的光芒。
在我和尤吉欧被他的气势压倒陷入沉默之后，骑士将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分开站了起来，铠甲发出了一阵轻响。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比我们要高一个头，身后的深紫色斗篷与如波浪一般的淡紫色长发同时在夜风中舞动。
骑士一口将酒喝光，接着说出了一句让人意料不到的话来。
“我的老师爱丽丝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就连囚犯越狱这种万中无一的事情，她都准确地预料到了。”
“爱……爱丽丝大人？老……师？”
我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整合骑士优雅地点了点头，继续说着令人不爽的话。
“她让我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以防止你们逃脱，老实说，我也觉得这实在过于小题大做了。我本打算在这里欣赏蔷薇的花蕾，喝着葡萄酒来度过这个晚上，却没想到你们真的会出现。你们手上缠着的东西，是在南帝国的火山中锻造出来的灵铁锁链啊。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它弄断的，但起码我已经知道你们一定是大逆不道之人了。”
骑士微笑着将酒杯放回长椅上，用闲下来的右手抚摸着长发，稍微加强了一点语气说道：
“我自然会马上把你们抓回地下牢房里，但在那之前，必须对你们处以稍微严厉一点的惩罚。你们自然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吧？”
尽管他脸上那淡淡的微笑还未消失，但是那瘦长的身躯中已经爆发出了压倒性的气势，让我要努力忍住才不至于往后退却。我将力量凝聚到腹部，才勉强发出了还算正常的声音。
“那么，你自然也不认为我们会老老实实地接受惩罚了吧？”
“哈哈哈，气势不错。本来之前听说你们只是还没从学院毕业的菜鸟，现在看来真是勇气可嘉。为了对你们这种徒劳的精神表示敬意，我还是在将你们的天命减少到最后一点之前报上姓名吧——我是整合骑士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在一个月前刚被‘召唤’至此，只是个还没有管理地区的年轻小辈，还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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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完骑士的长篇大论之后，身后的尤吉欧轻轻地发出了一点声音，但是我却没有注意到搭档的反应。因为那有些惹人生厌的悦耳声音所讲述的话里，包含着几个重要信息。
首先就是，我现在完全明白了整合骑士的名字包含着什么样的规律。结合整合骑士爱丽丝的全名是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这点来看，一开始的“爱丽丝”与“艾尔多利耶”是个人名，接下来的“辛赛西斯”是共用名，而最后的那个词并不是名字而是编号。因为是英语所以尤吉欧听不懂，但恐怕爱丽丝是第三十个整合骑士，而艾尔多利耶则是第三十一个——
而且，他说“在一个月前刚被召唤”。召唤这个词虽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艾尔多利耶是最后一个被任命为骑士的人，那么整合骑士的总数也不过三十一人而已。而且应该有不少骑士为了在人界各地警戒而离开了大圣堂，塔内留下的骑士恐怕最多也就十来人而已吧。
但是如果不击败眼前这个骑士新人的话，那么再怎么精明的小算盘都是打不响的。
我向站在我左后方的尤吉欧低声说道：
“要战斗了。我先去对付他，尤吉欧你就等我的信号。”
“好、好的，但是……桐人，我……”
“我说过了吧，现在不是迷茫的时候了。不赢过他的话，可是上不了大圣堂的。”
“不，我不是在迷茫啦，他的名字，我……算了，等下再说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别太勉强自己啊，桐人。”
虽然尤吉欧的反应让我怀疑他可能没听懂战术，让我有一丝不安，但此刻也没时间让我们慢悠悠地讨论了。感觉我头顶上那个未知的守护灵大人似乎又叹了一口气，但真要逃跑，等搞明白敌人的实力后再来也不迟吧，大概。
我上前两步，穿过广场的门，将右手上卷着的铁索解开轻轻地握住。看到我的动作，骑士饶有兴趣地微微扬了扬眉毛。
“原来如此，本来还想没有剑你要怎么做，结果是要拿这条锁链来当武器吗？看来我至少可以期待这会是一场比较有看头的战斗了。”
他的声音以及他的表情都显得游刃有余，而我只能在内心里咒骂了一句“马上就让你吓出一身冷汗”，然后慢慢地缩短着距离。
我的锁链有着无法发动绝技——也就是剑技的缺点，但是攻击范围却比剑要大得多。只要不停下脚步，一直重复打带跑战略来积累伤害的话，一定是有胜算的。
然而在下个瞬间，我的计划就被打成粉碎。骑士艾尔多利耶伸出右手，却并没有握住左腰上的剑，而是伸向披着斗篷的背部摸索着什么东西，然后开口说道：
“那么，我也不用剑，而用这个东西吧。”
他迅速将那东西拔了出来。右手上拿着的，是他挂在腰带后方的第二件武器——带着纯银色光辉的细鞭。
在我惊愕的注视下，鞭子从艾尔多利耶的手上散开，如同蛇一般匍匐在了石地板上。那条鞭子以银线编成，华丽异常，与我手中这条粗糙的锁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它如同蔷薇的花茎一样，上面长满了螺旋状的尖刺，在星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光辉。被它打中的话，可不只是皮肤开裂那么简单了。
并且，鞭子的长度至少有四米左右。我的锁链才一米二，射程在我的三倍以上，这样的话，打带跑战术就根本使用不了。
我冒着冷汗僵在原地，艾尔多利耶像是看穿了我内心想法似的迅速一挥右手。鞭子如同生物一般吼叫起来，狠狠地打在了石板上。
“那么……为了对你们违背公理教会与禁忌目录，甚至从牢房里逃脱的决心表示敬意，我会从一开始就使出全力。”
还未等我做出反应，艾尔多利耶将左手放到了右手的鞭子上，以凛然高亢的声音大喊：
“Systemcall！”
之后那些复杂的术式，我几乎都听不清。
UnderWorld的神圣术，和让人怀念的《AlfheimOnline》里的魔法一样，可以使用高速咏唱——也就是快速念出命令。但是，咏唱的速度越高，术式出错的几率也就越高。
就我所知，高速咏唱用得第二好的人是索尔狄丽娜学姐，最好的人则是阿兹莉卡老师。但是艾尔多利耶的咏唱比老师更快，他只用了七八秒就把不少于三十个单词的超长命令念完，最后以一个陌生的句子结尾。
“——Enhancearmament！”
Enhance是……强化？Armament是……嗯……
但是我现在却没有在脑子里翻英日辞典的时间了。因为此时艾尔多利耶已经轻挥右手，将鞭子向我这里抽来。
敌我的距离大约有十五米，不管他的鞭子有多长，也是不可能打到的。但是——
艾尔多利耶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像是本就以弹性材料制成似的延长了数倍。虽然我无比惊愕，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双手将锁链举到了头上。随后，一阵猛烈地冲击向我袭来，头上落下了大量蓝白色的火花。
“呜……”
就这样站立不动的话，锁链会被切断的——感觉到这一点的我弯下膝盖，将身子向右转以卸掉鞭子的力量。随着“哗！”的猛烈摩擦声，鞭子离开了锁链打在了石板上，在上面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后回到了骑士的手上。
我一边全身冒出冷汗，一边看着锁链低声地呻吟着：
“呜哇……”
等级38的物体，听说是以灵铁还是什么东西打造成的锁链，已经被/干脆利落地削掉了一部分，还差一点整个锁环都要被切断了。
整合骑士稍微收起笑意，对僵硬的我说道：
“哦……本想打掉你一只耳朵的，但是你居然能在第一次看到我的神器‘霜鳞鞭’的攻击时就将其抵挡住。之前以为你只是个学生就低估了你，看来我必须道歉才行了。”
我原本想要说点什么来反驳他这显得自己游刃有余的台词，但是张大了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个强敌。而且还是足以再加上一个字的“超强敌”。下意识地低估了对手的是我才对。
我到此时才明白，整合骑士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是我以前从未应付过的那种敌人。
虚拟世界UnderWorld只是RATH的实验场，所以严格来说，这场战斗并不会威胁到我——不是剑士桐人，而是高中生桐谷和人的生命。哪怕被艾尔多利耶的鞭子斩下头颅，天命归零，也不会对我的真正肉体造成一丝损害。
因此，就战斗的可怕性来说，此时无法和死亡游戏SAO相提并论。在艾恩葛朗特与巨大的楼层BOSS怪、或者是疯狂的红名玩家对峙时的恐惧，那种在无底深渊上走钢丝的感觉，想必再也没有机会去尝试，也不想再去尝试了。
但是，就算是死亡游戏，那个世界里的大部分玩家，包括我在内，都是几乎没有学习过真正剑术的普通网络游戏沉迷者。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仅凭着系统赋予的数值加成与动作辅助，以及在短短一两年间锻炼出来的一点点反应速度在进行着生死相搏。
但是，艾尔多利耶却不一样。他在这个世界的十几年里，一直锻炼着剑术，钻研着术式，将自己锻炼至极限。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他都是真正的战士。他和SAO的玩家以及系统驱动的怪物都不一样，完完全全就是奇幻故事里登场的“魔法骑士”。
艾尔多利耶与尽头山脉地底与我战斗过的哥布林兵相比有着更加凝练的技术与神圣术，就连其意志力，我感觉他也凌驾于首席上级修剑士莱欧斯·安提诺斯与沃罗·利凡玎之上。恐怕他在任何方面都比现在的我要强，很遗憾，如果仅靠一条锁链和他战斗下去，百分之百是我输。
如果说有什么能渡过这场危机的可能性，那就是……
——你并不是一个人。
仿佛有人将我的心声说了出来，而我则如同被指引着一般向身后的搭档低声说道：
“尤吉欧，现在的胜算就只有我们是两个人这一点了。我会尽量拖住他的鞭子，然后由你来进攻。”
但是，却一直没有听到回应。我有些疑惑地转头去看，却发现尤吉欧的脸上带着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感慨的表情。之后他开口说出来的话也完全就是赞赏。
“看到刚才那个术式了吗，桐人？真是厉害啊……虽然只是在图书馆的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但绝对没错的。那是‘武装完全支配术’……是将术式打入到武器的本质之中，在攻击力上展现出神之奇迹的超高等神圣术啊。不愧是整合骑士！”
“现在是感动的时候吗……如果能用来延伸攻击距离的话，那我们的锁链能用上这种完全支配术吗？”
“当然不行！那可是教会的最高级秘术啊。而且，似乎施术的对象仅限于神器级的武器哦。”
“那就把这件事忘掉。只能靠我们手上的武器来解决了。听好了，我会尽量控制住他的鞭子，然后由你来发动最后一击，虽然你用不习惯锁链，但起码会用力往下砸吧。”
看着总算绷紧了表情的尤吉欧，我又特意多嘱咐了一句：
“下定决心啊。我们一定要打倒教会的最强战斗力——整合骑士。”
“知道了。我说过，我不会再迷茫了。”
尤吉欧点了点头，左手握住右手上卷着的那条锁链，然后轻轻将它解下。
我们同时看向对面的整合骑士，只见他依然保持着那冰冷的笑容，轻轻抽响了银色的鞭子。
“讨论结束了吗，两位囚犯先生？来吧，至少要让我稍微愉快一下。”
“这么轻松惬意真的好吗，整合骑士大人？”
“当然，对背叛公理教会之人必须施以惨烈的神罚……这是最高祭司大人的旨意。但是我身为拥有自豪的骑士，鞭打一个毫无抵抗的弱者又会让我感到心中有愧。因此我也对你们非常期待，希望你们能够至少展现出能让我的铠甲有那么一丝擦伤的勇气。”
“别说弄伤铠甲了，我们至少会打掉你一半的天命，让你那讨厌的笑容消失。”
我压抑着内心膨胀起来的焦躁感喃喃自语着。艾尔多利耶所说的“最高祭司”这个词虽然也让我感到很在意，但是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了。我一挥右手的锁链，迅速向艾尔多利耶伸出左手。
“Systemcall！Generatethermalelement！”
我在脑海中想象着鲜红的红宝石喊出了这条命令，随后我的大拇指、食指与中指前各自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这是火焰系攻击术的基础——“热素”。之后我本想施展接下来的术式，但是十五米外的艾尔多利耶却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左手。
“Systemcall。Generatecryogenicelement。”
他五个手指的指尖，都生成了能与我的术式对抗的蓝色“冻素”。虽然在素因的数量上我已经告负，但我还是无视这个差距继续施展术式。
“Formelement,arrowshape!”
在咏唱的同时，我将右手抽回，光点被拉得细长，变成了三根炎之箭。这是强化了飞行速度与贯穿力的形态。为了不给敌人应对的时间，我以我最快的速度咏唱出了最后的术式。
“Flystraight！Discharge！”
火焰猛然卷起漩涡，三根箭朝艾尔多利耶飞去。
在以剑战为主的世界里，之所以会存在攻击型神圣术，是为了将来与暗之国的大军战斗——这是学院里的老教师教导我们的。如果他知道他教的魔法有一天会被用到整合骑士身上，恐怕会马上晕倒吧。我一边在脑海的角落里想着这样的事情，一边追着炎之箭飞奔出去。
在我的前方，艾尔多利耶也一口气咏唱出了对抗的术式。
“Formelement，birdshape。Counterthermalobject,discharge!”
五个蓝色的光点变为小鸟——这是适合追踪的形态，一起展翅飞起。尽管速度是我的箭比较快，但冰鸟的数量更多。尽管有两只打空，但是剩下的三只依次与炎之箭发生碰撞，同时迸发出爆炎与冰晶互相抵消。爆炸的冲击将长椅上的酒杯吹走，掉到了石板上砸得粉碎。
我将这华丽的光效当成障眼法，一口气逼近了与艾尔多利耶之间的距离。还有两步……一步，就能进入我的锁链的攻击距离了——
骑士的右手突然一动，银色的鞭子如蛇一般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但是在这个距离上，所谓的武装完全支配所带来的攻击距离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我拼命地预判着从右边画出一条弧线袭来的鞭子的轨道，一边弯曲身体将其回避准备踏出最后一步。但就在这个时候——
“咦?!”
看到那个景象的瞬间，我猛地屏住了呼吸——艾尔多利耶的鞭子在空中分裂成两条，新生的银蛇划出角度更加尖锐的弧线向我袭来。
之前想以间不容发的距离躲过攻击的我再也躲不过这一击，被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胸口上，整个身子狠狠地摔向地面，发出了嘶哑的惨叫。
“哇啊！”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长着无数倒刺的金属长鞭，依然把我打得头晕眼花。我咬紧牙关看向伤口，只见黑色制服的胸口下部已经被利落地切开，露出的肌肤上有着一条直线状的鲜红伤口。之后几滴血珠从伤口中冒了出来，呈平行线向下流淌。
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的我，艾尔多利耶放声大笑。
“哈哈哈，在霜鳞鞭面前，这种小把戏可是行不通的。在完全支配状态下，不只是攻击距离能达到五十梅尔，还可以最多分裂成七条呢。如果是八个人同时进攻，也许还能有些作用。”
此时我已经没有精力对他这种显得绰绰有余的态度生气了。自从在两年前被哥布林队长砍中肩膀以来，我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这样的疼痛。
尽管我很明白对疼痛的抗性太低是我的一大弱点，但是在原则性使用点到即止规则的修剑学院里，我却很少有机会去习惯这样的疼痛。之前还吹牛说什么要用身体阻止鞭子，现在这样实在是显得太不中用。
“嗯，果然还是太高估你了吗？那么我还是尽早让你失去意识，就当是些许的怜悯吧。”
在做出这个宣告的同时，艾尔多利耶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银白铠甲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此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的尤吉欧带着拼命的表情从喷泉的阴影中跳了出来。
“喝啊！”
他难得地发出了怒吼，将右手的锁链向下挥去。尽管是第一次使用这武器，但是这一击却让人无可挑剔——而且还是偷袭。但即使如此，却也无法打破骑士的防御。
艾尔多利耶的右手以让人眼花的速度一动，纯银之鞭在空中再次分裂为两根。一根挡开了锁链，一根袭向尤吉欧。在和我一样被击中胸口之后，尤吉欧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打进了喷泉之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虽然胸口的剧痛尚未平息，但是我不能浪费尤吉欧拼死制造出的这个机会。在感到艾尔多利耶的大半注意力都从我身上离开的瞬间，我坐起上身，将几秒前握进右手的东西朝骑士的脸上丢去。
和艾恩葛朗特以及阿尔普海姆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物体在被破坏之后都不会马上消失，而是会在成为碎片或者尸骸之后，再次得到天命开始倒数。
这次的天命，或者说是耐久度将会以比之前要快得多的速度减少，在变为零的同时才真正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即使如此，在完全消失之前，至少还会存在几分钟。
哪怕是像玻璃杯打破后形成的碎片这种不起眼的东西也是如此。
我丢出的玻璃碎片，贯穿了黎明前的黑暗，向艾尔多利耶的左眼飞去。而且因为我在丢出去之前，在上面擦上了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因此几乎没有反射星光。
从看见碎片到命中的时间恐怕连0.1秒都不到，但骑士却依然以可怕的反应速度将脸向右转，避免了被直接击中眼球。玻璃碎片只是在他左脸的颧骨附近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擦伤，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喝！”
在艾尔多利耶再次将脸转向我之前，我以蹲伏的姿势全力起跑。
在跑出两步之后，就进入了锁链的攻击范围之内，我以仿佛要将锁链扛在左肩上的姿势将锁链高高举起。而从瞬间的动摇之中恢复过来的艾尔多利耶缩回右手，之前攻击完尤吉欧后还在空中飞舞的鞭子动了起来，向我发动了攻击。
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锁链挥下去的话，最好的情况也是两败俱伤，最坏的情况是分裂的鞭子将锁链守住然后再给我一记痛击。但是我却摆脱恐惧，将睁大的双眼从鞭子闪亮的鞭头移开，向艾尔多利耶的背后——也就是尤吉欧掉下去的那个喷泉看去。
在攻击中将视线从敌人身上移开，这种行为在修剑学院教授的所有剑术中都是重大的忌讳。是的，它可以说是一种“禁忌”。所以，这个世界的剑士们绝对不会这么做，整合骑士应该也不例外。
“唔……”
因此，艾尔多利耶低吼了一声，意识在短短的一瞬间从我身上移开了。因为他以为被打进了喷泉的尤吉欧已经迅速站了起来开始发动反击，但是，这当然是我用视线移动所表现出来的虚假合击。虽然尤吉欧很顽强，但在遭受了神器的一击之后也没那么容易站起来。
艾尔多利耶的迷茫，导致了纯银之鞭在空中微微偏离了轨道，从我的锁链上方几厘米的地方穿了过去。我之所以要采用左斜上段攻击这样有些别扭的姿势，是为了让锁链与鞭子的轨道平行，稍微提高一下鞭子迎击的失败率。这是在被丽娜学姐的鞭子无数次缠中木剑之后学会的方法。
但是，这种策略不会再成功第二次，因此这是名副其实的最后时机了。
“喝啊啊啊啊啊！”
我使尽一切的气势，将整个身子连同灵铁锁链一起挥下。
目标是骑士全身唯一没有被坚固银白铠甲守护的头部。不知道是为了喝酒，还是因为我们是学生而小看了我们，他并没有戴上头盔，而我自然也不会大发慈悲地放过这个破绽。如果沉重而坚硬的锁链直接击中没有防具的头颅，哪怕是整合骑士也会暂时失去意识的——
但就在此时，艾尔多利耶再次展现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能力与决心。
他的左手如闪电般伸出，不是以被护手挡住的手背，而是以只戴着薄皮手套的手掌接住了锁链。
如果是以手背来挡，那么锁链会以手背为支点进行旋转，虽然威力有所不及，但还是会打到骑士的头上。所以艾尔多利耶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等级38的锁链，其攻击力可不是薄薄的皮革可以吸收的。
“呜！”
在接住锁链的瞬间，骑士发出了压抑的呻吟。我的耳朵清楚地听到了他左手上的几根骨头一起断裂的声音。这样他就暂时无法使用左手，同时他也不可能将右手拿着的神器“霜鳞鞭”丢到地上。
之后要做的就是冲上前去与他展开格斗战了。丽娜学姐对我传授过一些塞路尔特流的“体术”。尽管那是并不注重打击，而是以摔与固为主的柔技，但对于身着重装甲的敌人来说反倒更加有效。
“接招吧！”
我大喊一声踏前一步，想要用空着的左手去抓住艾尔多利耶受伤的左手。
“休想！”
这个新晋的第三十一号整合骑士，又再次做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用已经骨裂的左手猛地抓住锁链，然后用力一拉。因为锁链熔接在我右手的镣铐上，让我被拉得往反方向旋转，失去了平衡。尽管我用力想要站稳脚跟，但艾尔多利耶却再次用力地一声大吼——
“喝啊！”
他想将我的整个身子都拉起来然后甩出去，这样我就又离开了锁链的攻击范围，置身于鞭子的攻击范围之内了。而且，这次他肯定不会再让我有近身的机会。
我反射性地改变了左手的目标，这次瞄准的不是艾尔多利耶的左手，而是抓住了他右手握着的鞭子。虽然“霜鳞鞭”上有无数的尖刺，但鞭柄前一米五左右的范围里没有刺。我将这部分缠在自己的手上，让他无法轻易夺回。
这样一来，艾尔多利耶不把右手的鞭子和左手的锁链都放开的话，就无法和我拉开距离。如果只是放开左手上的锁链，就会被我尽情殴打。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骨头断了的左手再次握紧了锁链。
我和艾尔多利耶之间的距离，因为银鞭和铁锁而固定在了一米不到的范围。
尽管握着锁链的左手应该会非常痛苦，但是骑士的脸上却完全没有露出那样的表情，依然以十分轻松的口气低声说道：
“看来之前说高估了你是错的，必须撤回前言才行了。没想到你居然会让我的手受这么重的伤。”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
其实我本来想用更重的口气还嘴的，但我不想让话题转到双方的伤上。毕竟，和艾尔多利耶的左手骨折相比，我胸口上那道依然还在不停流血的裂伤，让我的天命减少得更快。如果让他发现这一点，就会用出坚持拔河状态，等待我失血过多倒下的战术了。
不，也许他已经注意到了。骑士露出淡淡的微笑，再次开口了。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奇怪，不像是在拖延时间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技巧……这样的战斗方式，让我有点印象，真是不可思议。”
“哦……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吧？是不是在之前和我一样与塞路尔特流的剑士战斗过？”
“呵，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啊，囚犯先生。我说过了吧，我是在一个月之前，才被召唤到人界成为整合骑士的啊。”
“那个所谓的召唤到底是……”
就在对话似乎还要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声音。准确来说，是之前一直听到的声音变调了。
艾尔多利耶身后那个喷泉的中央，耸立着大地之神提拉利亚的石像。从石像拿着的那个水瓶里往下流泻的小瀑布，之前一直是落到下方的池子里，发出清脆的水声，但是现在却显得低沉起来。这是一个信号——搭档给我的信号。
艾尔多利耶肯定也很快会注意到的。尽管对话还在继续，但很快就必须行动了。
“总觉得，好像是被谁呼唤到了这个人界似的……”
我以行动代替了口头上的回答。不过话是这么说，此时也不可能放开左手缠着的“霜鳞鞭”，我所能做的，只有将右手的锁链——
狠狠地向后拉！
艾尔多利耶对我突然的动作起了反应，也想要将锁链拉回去。随着“铮！”的一声，锁链被拉得笔直，但随后就在正中央附近断成两截。那是刚才被鞭子狠狠抽中的部分，终于承受不住拉扯断裂了。
“什……”
就在艾尔多利耶终于发出惊讶的声音，身体失去平衡的这个瞬间。
一个人影从他背后的喷泉中带着哗啦的水声飞跃而出，自然就是尤吉欧了。他从胸口的疼痛中恢复过来之后，就一直藏在喷泉的那道小瀑布下，等待着奇袭的时机。瀑布的声音之所以会改变，就是因为水流在了他的背上。
尤吉欧一边挥洒着水滴，一边用右手的锁链狠狠地朝艾尔多利耶那毫无防备的头顶挥去。
但是在半秒之前，一个短短的式句……不，是命令已经从骑士的口中念了出来。
“Releaserecollection。”
这次我是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了。但是其引发的现象，根本与命令的短小完全不成比例，甚至已经超越了神圣术的范畴。
被我紧紧控制在手上，让艾尔多利耶无法收回的纯银长鞭，突然发出了炫目的光芒。之后它像是得到了生命似的猛烈颤抖起来，然后迅速地开始延长。
“霜鳞鞭”化为了一只闪亮的蛇，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从我和艾尔多利耶头上飞过，向着尤吉欧握着的锁链疾驰。不，所谓的蛇已经不只是比喻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鞭子的末端上有着两颗如红宝石一般的赤红双眼，还有一张咧开的嘴巴。
蛇在咬住锁链的一头后，直接将尤吉欧拉了起来，摔到我附近的石板上。以背部着地的尤吉欧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呻吟。再加上之前胸部受的伤，此时他应该比我受到了更大的伤害，但他还是勇猛地想要站起身来。
但是，锐利的剑刃却在他站起来之前就从他那被打湿的亚麻色额发前掠过。
艾尔多利耶恢复了平衡，将断掉的锁链舍弃，用空出来的左手准确地拔出了左腰上的剑，抵在了尤吉欧的面前。细长的剑刃上有着名剑才会有的厚重光芒，光是要用骨头碎掉的左手举着它就应该会感到猛烈的疼痛，但骑士却只是眉间微微带着一丝怒意而已。
以自己的意志——我也只能这么认为——保护了主人的银蛇，身子咻咻地缩短，再次回到我的左手变回了沉默的死物。看来，那个神秘的“Releaserecollection”命令所引发的奇迹，效果时间相当短。
然后，状况再次陷入了胶着状态。
艾尔多利耶用鞭子封住了我的左手。我的锁链断了一半。而尤吉欧则是被人用剑指着封住了动作。虽然主导权看起来是在成功拔出了剑的艾尔多利耶手里，但恐怕他那只手已经使不出有力的斩击了。
于是，在这个黎明尚未到来，让人冷得发抖的蔷薇园一角，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寂静。
而第一个开口的，依然是艾尔多利耶。
“难怪爱丽丝大人会如此警惕。虽然攻击毫无招式可言，却也因此做出了超乎我预料的举动。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连‘记忆解放’的绝技都用出来了。”
“记忆？”
低声重复了一遍后，我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以及之前那句神秘的命令到底有着什么含义。Release就是解放，而Recollection的意思就是记忆。也就是说，这是解放武器记忆的术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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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的记忆——感觉这个词最近才在哪里听到过，我准备在记忆中好好搜索一下。但就在那之前，尤吉欧不知为何，以感慨的声音与表情，说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语。
“你才是啊……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整合骑士大人。”
“现、现在是感慨的时候吗……果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他的口气来看，仿佛是以前就认识这个骑士似的，让我不由得追问了下去。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然后在刚才终于想起来了。桐人啊，这一位，就是今年诺兰卡鲁斯北帝国第一代表剑士，而且还是四帝国统一大会的优胜者，艾尔多利耶·乌尔斯布鲁格！”
“什……”
我顾不上惊讶，赶快打量起距离我一米五开外的整合骑士的脸。
北帝国第一代表，也就是说，他是今年三月下旬举行的那场帝国剑武大会的优胜者。他是第一局就击败了身为修剑学院代表索尔狄丽娜学姐，第二局将沃罗·利凡玎也击败的帝国骑士团代表。然后他在四月上旬举行的四帝国统一大会上也以压倒性的实力胜出，得到了今年人界最强剑士的荣誉，然后被招揽进了中央大圣堂——这就是我听说的一切。
说起来，我居然不知道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名字。这个世界没有网络，自然也没有电视和广播，唯一可以称得上新闻媒体的，只有每周发行一次的原始板报新闻。等贴到校舍公告板上让学生也能看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旧闻，但尤吉欧依然每周都去认真地观看。
“你还真是细心啊……”
我不由得说出了这样的感想，然后赶忙将思考切换过来。如果真的如同尤吉欧所说，眼前这个整合骑士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就是统一大会的优胜者艾尔多利耶·乌尔斯布鲁格的话，他的言行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在几分钟前，艾尔多利耶是这么说的：“在一个月之前，才被召唤到人界成为整合骑士。”如果他是说“被任命为整合骑士”那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这种说法，简直像是……
“你说……什么……”
一阵嘶哑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我把放在右边的尤吉欧身上的视线放回面前的骑士上。
不知为何，艾尔多利耶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冲击，原本就很白皙的肌肤这次变得铁青，带着一抹紫色的灰色眼睛瞪得滚圆。同样失去了血色的嘴唇颤抖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我是……北帝国的……代表剑士？艾尔多利耶……乌尔斯布鲁格？”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尤吉欧一脸惊讶地张大了嘴，但随后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是……是啊。上个月的新闻里的确是这么写的。说是有着紫色头发的美男子……而且使用极为华丽的剑术，所有比赛都是一招决出胜负……”
“不对……我是……我是整合骑士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我不知道……乌尔斯布鲁格这样的名字！”
“但、但是……”
我不知不觉忘记了此时正在战斗中，也开口说道：
“你也不是一出生就是整合骑士的吧。在被任命为骑士之前，你就是叫这个名字……”
“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艾尔多利耶抓着头发，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是眼睛里却放射出异样的光芒。
“我……我是……我是接受了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召唤……从天界降临到这里，成为了整合骑士……”
然后他的话语骤然停止——
一个让我和尤吉欧更加惊讶的现象发生了。
一道紫色的光芒，突然出现在艾尔多利耶那光滑的额头上。
“呜……啊……”
艾尔多利耶呻吟着，右手已经失去了力量，但我此时也忘了要夺走鞭子，而是凝视着骑士的额头。发出光芒的，是一个小小的倒三角形标记。不，这不只是纹章，它正缓缓地从骑士的额头中浮起。如同水晶一般透明的三角柱体，正在放射着炫目的光芒，缓缓地从额头中挤出来。
三角柱体的内部，有着许多纤细的光正在纵横来回。在突起的部分达到五厘米的时候，艾尔多利耶的鞭子和剑终于从他的双手滑落到了地面上。
骑士那空虚的眼神并没有看向我们，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提线人偶一般，跪倒在石板上。额头的水晶柱放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甚至还发出了“铃”、“铃”这样不可思议的声音。
要行动的话就得趁现在——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时却也想不出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要攻击的话是很简单，只要将骑士的剑捡起来砍向他毫无防备的脖子，别说让他失去还手之力了，甚至可以让他丧命。
或者可以选择赶快从这里逃走。如果胡乱刺激他，让他恢复意识的话，这次他肯定会认真地对我们发动攻击了。到那时偷袭也不再管用，甚至有可能导致我们的天命归零。
然后风险最高的选择，就是观察这个现象的进展。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现象，毫无疑问地关系着整合骑士……以及公理教会最本质的秘密。为什么爱丽丝会丧失了记忆，变成了另一个人呢？艾尔多利耶所说的召唤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呢？如果将这个现象观察到最后，也许就能解开这个谜底。
反正，尤吉欧也不可能对无法抵抗的艾尔多利耶动手的。而且就算要逃，也无法轻易走出这个蔷薇园的迷宫。
那么，就冒着危险继续观察吧。就在我得出这个结论，缓缓向跪在地上的整合骑士走去时——
从额头突出五厘米的发光三角柱，光芒突然开始闪烁起来，随后开始沉回额头之中。
“唔……”
我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因为按照我的预想，当三角柱完全拔/出/来的时候，才会发生什么决定性的现象。
“艾尔多利耶！艾尔多利耶·乌尔斯布鲁格！”
被我这么一喊，水晶短暂地停下了一瞬间，却又马上开始下沉。要让那个现象进行到最后，只是过去的名字还不够，还需要更加决定性的“记忆”。
我的直觉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后，压低了声音向在我身边瞪大了眼睛的搭档吼道：
“尤吉欧，你还知道什么和艾尔多利耶有关的事情吗？什么都可以，要唤醒他更多的记忆！”
“嗯，我想想……”
尤吉欧的眉头皱了一瞬间，但随后就点了点头。
“艾尔多利耶！你是帝国骑士团将军艾修多尔·乌尔斯布鲁格的儿子！母亲的名字是……我记得是……亚露梅拉！对，是亚露梅拉！”
“……”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一脸虚无表情的骑士嘴唇微微颤抖。
“亚……露梅……拉……”
随着这微弱的声音，三角柱再次猛烈地发光。但是，此时更让我惊讶的，是从骑士那瞪大的双眼中无声掉落下的大滴泪珠，以及口中那微弱的话语。
“妈……妈……”
“没错……回忆起来吧，回忆起你的一切！”
我一边大吼着一边想要走上前去。
但是这一点却无法做到了。沉重的冲击带着“咄！”的声音打在地面上，让我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在我看向下方，看到右脚的脚掌被一根箭深深地刺穿之后，才感觉到一股让我头昏眼花的刺痛。
“哇啊！”
我无法忍受这疼痛，发出了短暂的惨叫声。之后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双手握住红铜色的箭，用尽全力将它拔出，比之前加强了一倍的疼痛让我几乎快要晕了过去，此时却只能咬紧牙关忍住。
“桐人！没、没事……”
没等尤吉欧说完，我就抓住从他右手上垂下来的锁链猛地一拉。
随着“咻！”“咄！”的两道声音，两根箭钉在了一刹那前尤吉欧还站着的地方。我一边握紧锁链再次往后退去，一边看向天空。
在不知不觉中东方已经开始泛出曙光的星空下，有一条龙正在缓缓地回旋着。如果仔细观察，还能辨认出坐在龙鞍上的那个人影。那毫无疑问是整合骑士——从他骑在飞龙上离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用弓狙击我们的这点来看，他的箭有着让人惊异的准头。
此时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鞍上的骑士再次拉开了巨大的弓。我用受伤的右脚拼命地在地上蹬着，但随即两只箭就狠狠地插到了我面前的石板上。
“这、这下可糟糕了啊。”
我抓着尤吉欧的锁链说道。在这个世界里，我还是第一次受到弓箭的攻击。即使是人称“会走路的战术大全集”的索尔狄丽娜学姐，会用到的远程武器也就只有投掷用匕首而已，所以我以为远距离攻击不合UnderWorld里的剑士的性子，但是似乎对于整合骑士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因为此时视线不能从飞龙上移开，我只能在头脑中描绘出周围的场景。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让两个人藏身的遮蔽物，即使跑进缠绕在青铜栅栏上的蔷薇花丛里，也肯定无法完全遮挡住身体。那么接下来——
“只能逃了！闪过下一次射击之后就跑！”
我对尤吉欧低声说道，接下来就绷紧了全身，准备应付下一次射击。
但是，新出现的整合骑士却暂时停下了手，开始让飞龙回旋着降落到地面。几秒钟后，一阵响亮的声音就响彻在这个喷泉广场。
“罪人啊，从萨蒂万骑士身边滚开！”
我不由得向艾尔多利耶那边看去，只见之前快要掉出来的三角柱已经再次开始回到额头之中。
“居然敢尝试将光明的整合骑士引至堕落，此罪绝不能饶！我要射穿你们的四肢后再把你们丢回牢里！”
此时，一道朦胧的曙光从东方射来，照亮了空中的飞龙。骑在龙上的整合骑士全身都穿着和艾尔多利耶相似的银色重铠，左手上拿着巨大的红铜长弓。那恐怕和“霜鳞鞭”一样是神器，那恐怖的精准射击是“完全支配术”带来的吗，又或者是还没有发挥其真正的能力呢？
高大的骑士再没有多说什么，将四根箭同时搭到了红色的弓上。
“快……快跑啊！”
在这个距离上，看到他射箭之后再回避已经不行了。我抓着尤吉欧的锁链全力冲刺，每迈出一步，胸口和右脚的伤都传来猛烈的疼痛，但此时不能停下脚步。尤吉欧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紧紧跟在我身后。
我也曾经想过逃回一开始那个地下牢房，但这样即使能够躲过狙击，却不能解决问题。尽管知道在迷宫里走进死胡同的话就完了，我依然冲进了广场南侧的那扇门。
没跑几步，背后不远处就传来了密集的中箭声。
“哇啊啊啊！”
我一边发出不知道该算是惨叫还是算怒吼的声音，一边专心地跑着。通道两侧的栅栏可以在一定角度上为我们提供遮挡，但是到了十字路口就不得不露出身形，随后好多支箭就瞬间落在我们身旁。
“他到底有多少箭啊！”
我愤怒地大叫起来，而跑在我身后的尤吉欧认真地回答：
“算上刚才那些已经超过三十根了，好厉害！”
“这可不是那种箭数无限的网游啊……抱歉，我什么都没说！”
我早已失去了方向感，但是每当快到岔路的时候，额头那里就会传来头发被拉的感觉，我遵从其指示不停地右转左转保持着全速前进。现在算是好不容易和飞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不小心走进死路被抓住的话那就一切都玩完了——
搞不好就是因为我有了这种消极的想法，在几个岔路都往左拐之后，那神秘的庇护效果也终于消失。在十米外的地方，通道无情地被堵死了。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用右手上那只剩下半截的锁链破坏金属栅栏了。然而之前也已经确认过，栅栏的优先度比起锁链也差不了多少，不大可能一击就将其破坏。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了。就在我高举右手，打算尽人事听天命的时候——
“喂，速来此处！”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让我在刹那间停止了思考。虽然用词显得老气横秋，但是声音却是一个年幼的少女。
我一边减速一边四处张望，前方不远处的右侧栅栏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门。有一个人正探出头来，向我挥着手。这个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大帽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
在鼻梁上架着的小圆眼镜反射了一下光芒之后，少女就消失在门的深处。我在瞬间为这是不是陷阱而迷茫了一下。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大撮额发被用力地往前拉了一下。像是在训斥我“你干什么呢！快点进去！”似的。
于是，我和尤吉欧一起迅速地跳进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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