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决战 人界历380年5月 1
——哦哦，说得好。
听着爱丽丝正气凛然的话语，我不由得在心里发表着有些不够庄重的感想。
因为不这样的话，我就会无法忍受仿佛要让我冻结的压力往后退去。
我们最终到达的中央大圣堂一百层，是一个直径估计在四十米左右的圆形大房间。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同样非常巨大的圆形床铺，而且似乎还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家具。
然后，一个一/丝/不/挂，美得难以形容的美少女就站在床上。
她无疑就是公理教会——也就是人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极为强烈的存在感，甚至几乎快要让我忘记，这个世界是名为UnderWorld的虚拟世界，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居民都只是保存在人造媒体中的AI，也就是“人工摇光”。
不。其实在看到她那闪亮的银发和镜子一般的双眼之前，我在踩上前往这个房间的升降盘时，手上就已经渗出了冷汗，后背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泛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从升降盘上方那黑暗的洞穴中，传出了比过去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时进入的BOSS房间还要浓厚的“死亡气息”。
哪怕在UnderWorld里失去了全部天命，真正的我——并非指上级修剑士桐人，而是现实世界里的桐谷和人，也不会死在STL之中。但是，这个自称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少女，却有能力让我品尝到超越真正死亡的痛苦。
是的，贤者卡迪纳尔曾经说过，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虽然不会被自己定下的禁忌目录所束缚，但是因为年幼时被人教授的禁忌的概念，所以她唯一无法做到的就是杀人。
但是，正因为有着这种限制，最高祭司有可能会让我陷入比UnderWorld里的死亡还要可怕得多的痛苦——比如说变成那种如同机械一般靠管子维持生命的元老，直到永远。
不过，话虽如此——
我这种因为知道许多事情而产生的恐惧，自然不可能比爱丽丝和尤吉欧更严重。
尤吉欧的“敬神模块”似乎已经被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取出来了，但是爱丽丝的那个还插在她的摇光之中。我无法想象，像她这样光是和最高统治者对峙，就需要忍受多么可怕的恐惧。
即使如此，金甲骑士还是毅然决然地挺起胸膛，以响亮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的终极使命，并非守护公理教会！而是要守护那几万手无寸铁的人民过上安稳的生活，得到平静的休息！但是，最高祭司大人，你的行为只是在破坏人界居民们的和平！”
爱丽丝踏前一步，她的金发像是沐浴着她的信念之光，变得越发耀眼。高亢而通透的声音撕裂了弥漫在房间中的那种沉重而冰冷的气氛，将它们反推回去。
但是，站在不远处的统治者听到爱丽丝那明确的谏言，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趣似的吊起了嘴角。
反而是那不知为何钻到了床底下的丘德尔金，用他那如同用针在刺痛鼓膜一般尖利的声音大喊大叫道：
“住、住、住嘴啊啊啊啊！”
他从垂下的床单里气势汹汹地跳出，在地上滚了几下后站了起来。不过这个动作似乎让他有些头晕，身子摇晃了一会儿后总算站稳脚步，站在我们和最高祭司之间，趾高气昂地仰起身子。
他那红蓝色的小丑服已经破破烂烂，之前重新填充的毒气也都跑掉。这是因为在九十九层时，他被卷进了爱丽丝那把金桂之剑的武装完全支配术之中。
爱丽丝的武装完全支配术是相当惊异的招式，它能将剑刃分为无数细小的刀刃，制造出金色的花瓣风暴。原本她是为了从尤吉欧留下的冰狱中脱身而使用的，结果刚从上面下来，正怪笑着在房间里蹦来跳去的丘德尔金也被毫不留情地卷进去了。
虽然他的逃跑功夫还是那么厉害，衣服都被撕碎了却没有受什么重伤。然而在最顶层他就无路可逃了。
但似乎是背后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让他得以狐假虎威，丘德尔金双手高高举起，用食指用力指向爱丽丝。
“你这个快坏掉的骑士人偶！使命？守护？笑死人了啊，呵——呵呵呵呵——”
伴随着尖利的笑声，他的身子转了一圈，破破烂烂的小丑服也飞舞起来，露出了红蓝竖条纹的内衣。然后他双手叉腰，伸出左脚用脚尖指着爱丽丝，再次大喊起来：
“你们这些骑士啊！只是根据人家的命令活动的玩具木偶而已！要你舔/脚就得乖乖地舔，要你当马就只能趴下去！这就是你们整合骑士那所谓至高无上的使命啊！”
说到这里，他差点失去了平衡，巨大的头几乎要倒了下去，但还是靠用力扑腾着双手站稳了身子。
“而且啊，说什么骑士团已经覆灭，真是太奇怪啦！不能用的，包括废物一号和二号在内，连十个人都不到！也就是说，人家还剩下二十个棋子！任你一个人说得再好听，也无法让教会的统治动摇分毫啊，金闪闪小丫头！”
很讽刺的是，小丑这些肤浅的谩骂，反倒缓解了爱丽丝的紧张。骑士恢复了原来的冷静与毒舌，微微摇了摇头，以冰冷的声音回答道：
“你是笨蛋吗，稻草人。你那圆圆的头里装的难道不是脑子，而是稻草和破布？”
“什……什么！”
染红的头血气上涌，变成了紫色。但还没等丘德尔金说话，爱丽丝就以如同冰面一样顺滑的节奏继续说道：
“剩下的二十名骑士里，有一半因为最高祭司所说的‘Reset’，也就是以术式对记忆进行调整而无法活动吧。而剩下的一半现在正骑着飞龙，在尽头山脉战斗呢。你是无法把他们叫回来的。如果你真敢那么做，黑暗军团就会从贯穿山脉北西南三面的洞窟以及‘东之大门’进入人界，让公理教会的统治瞬间崩溃。”
“唔……唔唔唔……”
丘德尔金的脸色已经不只是紫，根本就已经发黑了。爱丽丝则是又丢下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不——已经崩溃了。十个骑士与他们的飞龙不可能永远战斗下去。但是，大圣堂已经没有可以替换的人了。还是说，丘德尔金你想自己去黑暗帝国一趟，和那些以勇猛出名的暗黑骑士们打一场？”
她的话让站在她身后的我不由得低下了头。毕竟，把那些替换的骑士，也就是艾尔多利耶、迪索尔巴德还有“四旋剑”送进医院的就是我和尤吉欧。
但是还没等我把头彻底低下去，丘德尔金那个脑袋就已经达到了压力的极限。
“唔哦哦哦哦！油、油、油嘴滑舌！你以为这样就算你赢了吗，小丫头！”
小丑的鼻子如同喷出水蒸气似的呼着气，胡乱地跺着脚。
“居然敢对人家如此无礼！作为惩罚，你在重置结束后的三年里都要在尽头山脉待着！不，人家要把你变成玩具，对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还没等元老长说出要对爱丽丝做什么，在他身后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仅仅一个字，就让他瞬间闭上了嘴。
“哼……”
最高祭司完全无视了脸色瞬间变白，站着不动陷入了沉默的丘德尔金，而是看向爱丽丝，显得有些疑惑。
“看来伦理回路没出现错误。而且敬神模块还在工作……也就是说，用自己的意志解除了那个人施加的‘Code871’？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她到底在说什么？Code八七一？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话语显得无从解释，让我皱起了眉。
银发少女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右手将披在肩上的头发往后拨，同时换了个口气说道：
“算了，更多的情况得靠解析才能知道了。好了，丘德尔金，我可是很仁慈的，所以给你一个将已经降低的评价挽回的机会。用你的术去冻结那三个人。至于天命嘛……嗯，留下两成就够了。”
她在说完的同时，右手的食指轻轻一挥。
最高祭司脚下那张巨大的床突然发出沉重的响声旋转起来，让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那张直径十米，带着顶盖的床仿佛巨大的螺丝一样沉入了地板之中。站在附近的元老长丘德尔金也发出怪叫往旁边退开。
床的主体都被收进了地板下，之后落下来的顶盖也旋转着和地面合为一体，然后地面上就只剩下地毯上的一道圆形花纹而已了。随后，最高祭司也无声地落到了地面上。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向自己的脚下看去，只见将我和爱丽丝带上的升降盘在和地板的分界线上也有着相似的花纹。看来这个房间里有能从地板上冒出各种东西的机关？我不由得四处张望，却只在远处的墙边上看到了一处类似的花纹，尺寸还挺小。至于会从那里面出来什么东西，此时还不得而知。
没了那张床之后，最顶层就让人觉得极为宽广了。
圆弧状的墙壁上镶嵌着没有一丝灰尘的玻璃，金色的柱子支撑着穹顶状的天花板。而天花板上装饰着似乎取材自创世纪的精密画作，镶嵌于各处的水晶如同星星一般闪烁着光芒。
有些让我意外的是，所有的柱子上都挂着模仿剑的外形的金色物体。最短的也有一米长，最长的能达到三米，但是剑柄部分却很小，怎么想都不可能将它们从柱子上拿下来当成武器用。至于剑上的锋刃部分看起来也不够锐利。
不管怎样，这个大圣堂一百层是个没有任何遮蔽物，完全不适合用来和神圣术师战斗的空间。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我开始将重心移向右脚，准备在丘德尔金开始咏唱术式之前进行突击。
但是，还没等我开始动作，眼前的爱丽丝就轻轻摇了摇头。
“贸然冲上去是很危险的。最高祭司大人应该有着那种只要用手碰到就能将我们活捉的术式。之所以要丘德尔金先上，一定是准备找准破绽接触我们。”
“说起来……”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尤吉欧以紧张的声音低声说道：
“最高祭司明明能杀了我，但却没有杀。而且元老长在将贝尔库利先生变成石头的时候也是特意踩……不，是直接接触的。”
“原来如此，‘接触对象的原则’吧。”
我点着头低声说道。如果你要在一个对象上施加术式，那么除了投射型攻击术——也就是用火焰与冰刃进行的攻击之外，原则上都必须用手——大概脚也行吧——去接触对象。这是学院的初等练士也知道的神圣术基本法则。
也就是说，只要不直接接触丘德尔金和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就不必担心会中那个可怕的石化术。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们无法进入剑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样看来，状况还是很不利。论神圣术的水平，我和尤吉欧远远不及爱丽丝。如果在远距离上进行术式的对轰，身为元老长的丘德尔金很可能即使以一敌三还能压制我们。
就在我咬着嘴唇不停思索的时候，尤吉欧似乎还想说什么。
“而且……最高祭司的全身……”
但就在此时，跌坐在地板上的丘德尔金如同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
“呵呵呵！”
他一边对慌忙摆出架势的我们露出和之前一样的讨厌笑声，一边讨好着背后的统治者。
“像这样的三只小臭虫，您明明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能碾死，却还特意将这样的快乐留给小人，您的心胸实在是无比宽大！小人泪流满面！泪流满面啊！啊呜，啊呜呜呜……”
然后他还真的从眼角里流出了黏液状的眼泪，让我们都看呆了。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似乎也懒得再理他了，丢下一句话后就后退了五米。
“随便你怎么玩吧。”
“遵命！小人会拼尽全力，只为不辜负您的期望！”
丘德尔金用两手的拇指按住太阳穴，眼泪马上就止住了，仿佛那里就是开关似的。矮小的小丑露出无声的笑容，死死地盯着我们。
“好了好了好了……你们可别指望说句对不起就能了事。在你们哭着跪下来之前，准备着被人家一点点地将天命打掉至少八成吧。”
“你的蠢话我已经听腻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会把你那肮脏的舌头连根砍断。赶快过来受死。”
爱丽丝即使在舌战中也是一步不退，右手握住爱剑的剑柄，瞬间摆开了架势。
在大概十五米外的地方，丘德尔金依然保持着双手在胸前交叉的奇怪姿势。
“不不不不不可饶恕！既然这么想要人家这根漂亮的舌头，到时候就把你全身上下舔个遍！在那之前要先把你冻成一块石头！喝啊！”
丘德尔金大喊起来，高高跳起来了个直体后空翻一圈半转体一周后猛力着地——用的不是脚，也不是手，而是头顶。
“……”
我和尤吉欧还有爱丽丝一下子全都哑口无言了。确实，以元老长这种头大躯干小的体格，也许倒立过来还更稳定一些，但是这样一来他动都动不了了，又能干什么？
但是丘德尔金本人的表情却十分认真——虽然因为上下颠倒，挺难看清表情的。他猛然伸开双手双脚，以尖利的声音喊起了神圣术的起始句。
“System…ca——ll！”
而爱丽丝则是响亮地拔剑出鞘。我和尤吉欧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还是架起了剑。
“Generatecryogenicelement！”
丘德尔金用有些卷舌的发音喊出了生成冻素的术式。
远距离攻击术的威力与规模，基本上可以从最开始生成的素因数量上预测出来。我眯起双眼，想要看清元老长手上有几个光点。
啪！倒立的丘德尔金双手一拍，再大大地张开。蓝色的光点随着轻微的振动声出现在左右手的指尖——数量是十个。
“可恶，最大数啊。”
我不由得暗骂，但这倒也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就算只比初学者好一点的我，集中精神之后也能单手同时生成五个素因。丘德尔金身为公理教会中除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之外最强的术师，能够双手生成十个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爱丽丝没有动作，我则是向右走了一步，举起左手准备生成反属性的热素。尤吉欧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只要我们两个人各自制作出五个素因，也许就能够防御住丘德尔金的冻素术了。
但就在我们准备喊出起始句的时候——
啪！一阵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倒立着的丘德尔金灵巧地将两只赤/裸的脚掌拍在一起的声音。然后他两只脚和双手一样猛然张开成一直线，随后伴随着如同霜降一般的声音，十个冻素在他的脚趾尖上生成。
在我左边的尤吉欧以变调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对此深有同感。
“开什么玩笑……”
丘德尔金双手双脚保持着合计共二十个蓝色的素因，颠倒的嘴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哦呵、哦呵呵呵呵……小鬼们，害怕了吧？可别把人家当成那种喽啰术师啊。”
UnderWorld里的神圣术，或者说是魔法，是通过声音命令与术者的想象来控制的。比如说，要使用治愈术的时候，如果对被治愈的对象有敌意的话，效果就会骤降。而如果你拼命地祈求想要治愈他的话，就会产生超出术者权限的治疗效果。
操纵素因的攻击术也是一样的。
要将产生的素因变形后打出，光靠声音命令，也就是术式，是完全不够的。还必须要有想象中的导线，将素因和术者的意识连接起来。
这种导线就是手指。从术式开始直到结束，都必须保持着“一根手指连接着一个素因”的想象。
也就是说，不管是多么高位的术者，一般来说也只能以双手来操纵十个素因。如果要突然这个限制，将脚趾也拿来当做导线的话，就只能想办法浮在空中——或者只以头来维持倒立状态。就像现在的丘德尔金一样。
“哦呵呵呵！”
丘德尔金以尖利的声音继续大喊着，超高速地咏唱完素因变形命令，对呆立在原地的我们猛力挥动了右手，然后在间隔了极短的时间之后又挥出了左手。
“Dischar——ge！”
咻！
五根冰柱牵引着寒气的漩涡击出，撕裂了空气。然后又是五根紧随其后。
就算想要回避，但是冰枪形成了两个有着高低差的扇形，扩散着向我们分来，根本没有死角。就在我右手重新握紧爱剑，准备只把会击中自己的冰柱打下来的时候——
我的视野被金色的光辉填满了。
爱丽丝的金桂之剑横着挥出，从剑尖开始分裂成无数的细小刀刃，猛然扩散开来。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爱丽丝的武装完全支配术了，但我和尤吉欧依然为这令人心生惧意的美而屏住了呼吸。
大圣堂最顶层的光源，只有从南面的玻璃窗中射下的蓝白色月光。但是这些金色的花瓣似乎会自己发光似的，带着金黄色的轨迹，化为密集的流星雨飞在空中。
“喝！”
爱丽丝大喝一声，挥下了手中仅存剑柄的金桂之剑。
飞舞在空中的花瓣风暴将十根冰柱包裹起来，传出了锐利的切削声。丘德尔金放出的冰枪如同被丢进了高速运转的搅拌机中的冰块，瞬间化为无害的刨冰，消散在了空中，变回了资源。
“唔……咕唔唔唔唔……”
自信十足地放出了神圣术却被瞬间化解，丘德尔金将自己的牙咬得嘎吱作响，不甘心地吼道：
“别以为靠这种破烂刨菜板就能赢过人家！
冻素划出蓝色的平行线飞起，在天花板附近融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冰块。
冰块发出沉默的振动声，变得越来越大，成长为边长恐怕有两米左右的立方体。然而变形还没有结束，它所有的面上又猛然伸出了凶猛的尖刺。
法则是以现实为基准的话，那么这块冰骰子的重量恐怕有七吨以上。仓促之间，我怎么也想不出用剑能够接下那东西的方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哦呵呵……如何啊，这便是人家最强的术式！来吧，被压成肉饼吧！”
倒立在地上的丘德尔金将指向上方的双脚向前方倒去。长满了刺的骰子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开始落下。
[img=700,1036]https://rss.sfacg/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9/01/824e9060-7188-4201-9721-f6ec0d1525f3.jpg[/img]
我和尤吉欧拼命分别向左右两边退去，但是骑士爱丽丝依然一步不退。她屹立在原地，昂然注视着眼前那即将把自己压成肉酱的巨大物体——
“喝……啊啊啊啊！”
她发出了迄今为止最为响亮，也最有气势的怒吼，将右手握着的剑柄高高举起。
漂浮在周围的金色刀刃发出清脆的声响凝聚起来，化为一个长度约有三米的圆锥。表面上长着无数倒钩的巨大钻头轰鸣着旋转起来，迎击落下的冰块。
在两个物体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了极大的声响和耀眼的闪光，让这个房间都动荡起来。
“咕唔哦哦哦……一定、压、压扁……你啊!!”
“击碎它……花瓣！”
元老长和整合骑士那堪称美丑两个极端的脸都同样地扭曲起来，拼命地怒吼着。
在如此厉害的大招互拼中，能以数值衡量的优先度自然很重要，但是意志力和想象力才是决定胜负的最大因素。
蓝色的冰块和金色的螺旋隔着白热化的接触点对抗了几秒钟，最后终于渐渐地开始互相接近。因为那炫目的光芒和刺耳的响声，我判断不出到底是冰块用重量压垮了钻头，还是钻头以它的旋转刺穿了冰块。
一直到两个物体几乎重合到一起的时候，胜负才终于揭晓。
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碎声，冰块的表面布满了纯白的裂缝。
随后，宛如一个小屋的冰块四散开来，迸射出大量的碎片。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染成一片纯白，我用左手挡下了扑面而来的寒气波浪。
“哇呀呀呀?!”
丘德尔金发出了变调的哀嚎。
保持着倒立的他，那如同棍棒一样的四肢颤抖着。
“怎……怎么会有这种蠢事……人家由大人传授的，超绝美丽终极帅气术式居然……”
他那双红得无比鲜艳，显得有些病态的大嘴终于不再露出蔑视的笑容，但漂亮地将大冰块击碎的爱丽丝也并非安然无恙。骑士挥了一下右手，让形成圆锥的细小刀刃变回原来的长剑，身子显得有些不稳，但还是顽强地站住了。恐怕是因为冰块在极近距离里爆发出来，有几块打到了她的身上吧。
“爱丽丝！”
爱丽丝伸出左手，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我，举起爱剑，将剑尖对准了对面的丘德尔金。
“丘德尔金，你这种毫无信念的招数，不过是吹胀了气的纸气球罢了！就和你自己一样！”
“你……你、你、你说什……”
爱丽丝那如同斩击一般锋利的话语，让丘德尔金也难以口吐恶言。他那扭曲到极点的圆脸猛烈抽搐，冷汗如瀑布一般倒流。
此时——
一直在房间后方注视着这场战斗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以厌烦的口气说道：
“你不管过多少年都还是一个笨蛋呢，丘德尔金。”
元老长的手脚猛然收缩起来。
丘德尔金如同孩子一般蜷缩起身体，最高祭司则是以优美的动作将身体后仰，仿佛后面有着透明的沙发似的斜靠在半空。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漂浮到空中，纤细的腿部交叠起来，继续说道：
“小爱丽丝手上那把金桂之剑，即使是在现存的神性物体，其物理优先度也算是最高等级的。而她也坚定地相信着这个事实。面对这样的对手你还是用物理系攻击术，你连神圣术的基本都忘记了吗？”
“啊……明明明白……”
丘德尔金发出尖利的声音，双眼突然涌出了泪水。因为他还在倒立，那些大颗的泪珠流过他的额头，落到了地毯上。
“哦呵呵呵……小人何德何能，感恩戴德，不胜惶恐啊！您居然亲自来教导小人！一定不会辜负的，丘德尔金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厚爱！”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声音对丘德尔金似乎有着超越了治愈术的效果。元老长先前的震惊已经一扫而空，摆出他自认为有气势的凶狠表情盯着爱丽丝。
“三十号！你刚才说，人家是空心的纸气球对吧！”
“难道你认为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丘德尔金的双眼突然点燃了熊熊烈火——这只是我的想象。
“人家也有自己的信念！那就是爱！对尊敬而美丽的最高祭司大人那毫不虚伪的爱啊啊啊啊！”
这样的话语，放在任何情况下都只会被认为是蹩脚戏剧里的台词，但此刻它却带着一丝悲壮，响亮地回荡在房间中。就算说出这句话的只是一个用大头倒立的半裸小丑男，也依然让人这么觉得。
丘德尔金用那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双眼凝视爱丽丝，双手双脚大大地张开，以尖利的声音向背后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竭尽全力地喊道：
“最、最最、最高祭司大人！”
“怎么了，丘德尔金？”
“小人，元老长丘德尔金，想要提出在侍奉大人的漫长岁月中未曾说过的无礼请求！小人接下来将以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消灭反叛者们！如果成功的话，希望大人，大人能、能亲手抚摸小人，亲吻小人，与小人共度一夜！还望恩准，还望恩准，还望恩准啊啊啊啊！”
——你对人界的最高统治者提出的愿望还真是有够直截了当的啊。
但是我毫不怀疑，这样的呐喊，是丘德尔金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最为真切的感情。
听到这句已难以用悲壮感来形容，可谓充满了英雄气概的独白，我和尤吉欧，还有爱丽丝都哑口无言，僵在了原地。
而漂浮在房间后方，听到丘德尔金请求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则是——
似乎觉得很可笑似的，那颜色如同珍珠一般的嘴唇向上翘起。
那仿佛能够反射一切光芒的镜眼里充斥着蔑视与嘲弄之色。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右手掩着嘴低语道：
“可以啊，丘德尔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慈爱，和她的表情完全相反。
“我向创世神史提西亚发誓，当你完成你的使命后，我就将我身体的一切，赐予你一晚。”
生活在充满谎言与虚假的现实世界的我很容易看出，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个世界的人恐怕是因为人工摇光的构造原因，无法违逆比自己高等的法律与规则。所谓的法律可以是村子和小镇的地方性法规、帝国基本法、禁忌目录，也包括了自己向神所立的誓言。
在统治结构中所处的位置越靠近上层，所需遵守的法律也就越少，但是这个原则对身为最高位管理者的卡迪纳尔和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也是通用的。小时候双亲所教导的行为规范依然对她们有效，卡迪纳尔无法将茶杯直接放在桌上，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无法杀人。
但是现在，我亲眼见识到了。居然连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自己对神所立的誓言都无法束缚她。也就是说，她对作为公理教会权威来源的创世神史提西亚、阳神索鲁斯、地神提拉利亚这三个女神，没有丝毫信仰之心可言。
但理所当然的是，丘德尔金无法识破自己主人的谎言。
听到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忍着嘲笑说出的话语，他的双眼再次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
“哦哦……哦哦……小人现在，被至高无上的……至高无上的快乐所包围……小人……小人现在斗志昂扬，精神奕奕，说白了就是无敌啊啊啊!!”
他的眼泪咻的一下蒸发了。
丘德尔金全身突然包裹在犹如赤红火焰一般的光辉中。
“Sys！tem！Ca——ll！Generatether——maleleme——nt！”
他的双手双脚在空中划过，四肢的指尖都伸得笔直，上面出现了炽热的光点。就连站在爱丽丝身后的我也能明确地感受到，这是元老长丘德尔金最大也是最后的攻击了。
和之前的冻素一样，生成的那如红宝石一般闪亮的热素，总共有二十个。
在倒立状态下，丘德尔金的双脚从支撑身体的任务中解放了出来。但即使如此，要让十根脚指头都有独立的想象，必须经过长年累月的修炼才行。
虽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奇异的外表和人格，但其实元老长丘德尔金经历了和那些古老的整合骑士相同的——或者说凌驾于其上的岁月，是一个可怕的强敌。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恐惧，丘德尔金的双眼骄傲地眯起，然后再睁开到极限。那小小的眼珠放出鲜红的光芒，让我的恐惧变成了惊讶，下意识地以为难道和热血漫画里的主人公一样，斗志化为火焰在眼睛里燃烧？但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
丘德尔金双眼前方那熊熊燃烧的光，是大型的热素。他把自己的双眼都当成了终端，生成了第二十一个和第二十二个素因。
素因在放射出去之前，会微微散发出和自身属性相同性质的资源。如果是在指尖外几厘米处生成热素，最多只会感受到一些热量，但如果在眼球的极近距离处维持着那样巨大的热素，那可就没那么轻巧了。现在丘德尔金双眼周围的皮肤已经发出声响，变得焦黑起来。
但是元老长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热量和痛苦。他那眼窝发黑，相貌从异常变成狰狞的整张脸都露出了笑容，用更加尖利的声音大吼道：
“见识一下吧，这便是我最大最强的神圣术！出现吧，魔人！”
他的双手双脚缩起，随后以让人难以看清的速度挥舞起来。二十个素因在发射后没有马上变形，而是在空中划出五条平行线，以猛烈的速度在丘德尔金和我们之间回旋起来。
我茫然地看着那发光的赤红轨迹迅速描绘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
短短的脚，高高胀起的肚子，长得过分的手臂，头上还戴着一个长了好几根角的帽子。这是一个仿佛是将衣服里塞着烟幕的丘德尔金直接放大了几倍的巨大小丑。
熊熊燃烧着制造出五米高小丑的素因，在最后化为了小丑服上的深红竖条纹。
小丑那张高到我们必须仰视才能看清的脸明显是以丘德尔金的脸为原型，但是看起来却显得残酷了好几倍。从那厚嘴唇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火焰构成的舌头，而那构成细长双眼的缝隙中，放射出的是和火焰巨人完全不符的冰冷光芒。
丘德尔金在挥舞着双手双脚用热素制造出巨人之后，猛然张开了保持着最后两个素因的双眼，随后热素就转移了，变成了巨大小丑眼窝中那熊熊燃烧的眼珠。
巨大的小丑仿佛被丘德尔金灵魂附体一般，用带着杀意的视线俯视着我们。它抬起穿着尖靴的右脚，往前踏出一步。随着沉重的轰鸣，大量的火焰在巨人的脚边卷起，摇晃着周围的空间。
我和尤吉欧此时已经看呆了，直到站在我们前方的爱丽丝低声对我们说话，才慌忙重新将剑握紧。
“我还真不知道他居然能用出这么强大的术式。”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爱丽丝的话语依然显得很坚决。但是在最后却微微变调，似乎反映出了她内心的动摇。
“我似乎太小看丘德尔金了。很遗憾，我的花朵无法破坏那个没有实体的火焰巨人。就算专心防御，应该也无法坚持太久。”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只能由我们去攻击丘德尔金本人了？”
我的声音变调得更厉害。爱丽丝则是坚决地对我们下令道：
“正是如此。我会想办法守住十秒。桐人，尤吉欧，你们趁这段时间里去解决丘德尔金。但是不能接近到剑的攻击范围之内，最高祭司大人应该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十……”
“秒……”
我和尤吉欧同时念叨起来，对视了一下。
在九十九层对战时，尤吉欧以如同寒冰一般的冷静在气势上压过了我，但似乎在解除了骑士化后感情同时回归了。我一边对搭档的脸上浮现出的恐惧与狼狈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欣喜，一边拼命地思考着。
如果只是要在爱丽丝对付火焰小丑的时候突击，我有不少办法。在旧艾恩葛朗特进行BOSS攻略的时候，我担当的就是这样的任务，而操纵小丑的丘德尔金应该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但是，的确无法保证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会放过往前冲的我们。因此必须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对丘德尔金展开攻击，然而身为剑士职业的我和尤吉欧只有两种进行远距离攻击的手段。
一种是我们也使用神圣术。但是我不觉得，我和尤吉欧能够使用的神圣术，可以贯穿丘德尔金这种高位术者的防御，削减他的天命。
另一种就是使用特别的必杀技——也就是武装完全支配术，但这依然有问题。要发动武装完全支配术，必须咏唱卡迪纳尔编写的冗长术式。怎么想都无法在十秒内完成。变成整合骑士的时候，尤吉欧倒是能够不经咏唱使用完全支配术，但是现在他应该做不到了，当然我也一样。
“……”
似乎是在嘲笑咬紧着嘴唇的我，燃烧的小丑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开始缓缓前进。虽然动作称不上敏捷，但是尺寸摆在那里。它每走一步，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米。
在火焰小丑接近到能让我们感受到热气的距离时，爱丽丝终于行动了。
她将右手握着的金桂之剑高举过头，左手则是猛然向后伸，前后大大分开的双脚如同弓弦一般紧绷起来。
宛如龙卷一般的疾风突然从爱丽丝脚下吹起，白色的长裙和长长的金发在空中猛烈地舞动起来。金桂之剑的剑刃被金色的光芒包裹，化为无数花瓣，排成一列在空中飞舞起来。
“旋转吧，花瓣！”
让人怀疑是否由她那纤细的身躯中发出的怒吼震荡着空气。
同时，金色的花瓣以让人难以看清的超高速度旋转起来，迅速成长为巨大的龙卷。
之前击碎冰块的时候，花瓣是密集地凝聚起来，变成了一个前端很细的圆锥形，而这次刚好相反。花瓣变成了一个从爱丽丝的手上向斜上方延伸的漏斗，最宽的地方直径有五米左右。
周围的空气也被金色的风暴卷入，变成方向不定的疾风，摇动着我和尤吉欧的身体。
几乎已经和我们触手可及的火焰小丑脸上依然挂着微笑，随后他高高跃起，跳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毫不畏惧地落入爱丽丝的龙卷之中。
嘭！那如同熊熊燃烧的熔炉一般的轰鸣，将其他的声音全部掩盖了。
金色的龙卷近乎垂直地向上延伸，中心已经将火焰小丑的双足吞噬。被高速回转的无数刀刃撕裂的火焰如同华丽的烟火一般四散开来，空气都仿佛被烧焦了。
但是小丑依然保持着巨大的尺寸，浮现出横跨整张脸的笑容，开始慢慢地将龙卷踩碎。在它正下方支撑着的爱丽丝双腿微微颤抖，隐约能看到她的侧脸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形成龙卷的花瓣仿佛无法承受小丑的热量似的开始发红。在此时，金桂之剑以及举着它的爱丽丝，都以极快的速度流失着天命。
剩下的时间——还有八秒。
用神圣术击败丘德尔金是不可能的。要用完全支配术则是时间不够。我所剩下的手段，就只有右手的黑剑，以及记忆在身体中的剑技。
在UnderWorld里度过的这两年里，我为了向尤吉欧传授“艾恩葛朗特流”，将许多剑技都重新练习过。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这个世界里的剑技偶尔会发挥出比SAO世界里的原版还要强大得多的力量。
毕竟，在UnderWorld里，用行动引导出的结果里，大部分都不是由系统演算决定，而是取决于使用者的意志力和想象力。长久以来注视着我的小蜘蛛夏洛特以及骑士爱丽丝都将这种力量称之为“心意”。
也就是说，旧艾恩葛朗特里被系统严格规定的剑技威力与射程，在这世界里可以通过心意的力量进行增幅——这只是我的猜测。
但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恐惧、胆怯与犹豫等消极情绪，会让剑技变弱。
在我心中，一直固执地想要远离与忘却旧SAO时代的自己——有着“黑色剑士”和“二刀流”等外号，名为桐人的角色。
我自己也无法想清楚这种感情究竟从何而来。是对被人当成英雄的顾忌？对我没能帮助与被我杀死的人的罪恶感？似乎都对，又似乎都不对。
但是，大概只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我如何厌恶，“黑色剑士桐人”的确是我的一部分。他构成了现在的我，给了我力量。
是的，在那个世界里战斗的“他”——不，是“我”，此时就站在这里。
还剩七秒。
巨人一点点地破坏着爱丽丝的龙卷，它的热气已经扑面而来。我将身体猛然右转，沉下腰去。
右手的黑剑被我举到与肩同高，和地面完全平行，随后猛然往后一拉。
右手则是按在了剑尖上，如同一架投石机。
迄今为止我都没有用过这一招，也不曾教过尤吉欧，甚至都没有想过将它在这个世界重现出来。原因很简单。这个剑技，是“黑色剑士”最为擅长，用得也最多的一招。说是象征也不为过。
倒立的丘德尔金就在略显通透的黑色剑刃的延长线上，距离在十五米左右。虽然他那四周变得焦黑的眼睛此时是闭着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正通过术式与火焰小丑共享着视野。也就是说，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动作。
攻击只有一次机会，决不能被他防御与躲避。就这点来说，十五米这个距离实在太远。虽然只靠头部支撑身体的丘德尔金不可能有多么快的动作，但是我见识过太多次这个小丑男有多么难缠。必须让丘德尔金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哪怕只有半秒或者四分之一秒也好。
还剩六秒。我以极快又极短的话语对旁边搭档低声说道：
“他的眼睛。”
“明白。”
尤吉欧回答得十分干脆，我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只见尤吉欧的右手握着一根不知何时制造出来的蓝色冰箭。虽然尺寸不大，但从那耀眼的光芒来看，它的优先度非常高。一定是他在连我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将先前爱丽丝与丘德尔金的那次对决中放射出来的冷气资源变换成了素因。
还剩五秒。尤吉欧的双手如同拉着一把隐形巨弓似的动了起来，架起来的冰箭放出了蓝色的闪光。
“Discharge！”
随着一道简短的命令，冰箭发射了出去。但是它却并没有直接射向丘德尔金。
随着尤吉欧左手的指引，它首先向右绕过火焰小丑，然后再往左一拐飞了起来。冰箭在这个被火焰染成红色的房间里划出蓝色的轨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就连小丑那双燃烧着的眼睛，也不由得往箭的方向看去。
还剩四秒。在冰箭飞到天花板附近的瞬间，尤吉欧的左手猛然一握。随着他的动作，箭以比之前快了一倍的速度直线落下，而它锋利的箭头所瞄准的——
并不是元老长丘德尔金。
而是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慵懒躺着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
还剩三秒。
看到尤吉欧用尽全身的力量射下的冰箭，银发的少女却没有一丝慌乱。她只是以有些厌烦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拢起珍珠色的嘴唇，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仅是如此，那冰箭就在距离最高祭司还有一米以上的时候就无声无息地碎散了。
但是，尤吉欧的真正目标，并不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本人——而是丘德尔金对她那异常执着的心。
在箭射向自己后方的瞬间，丘德尔金猛然瞪大双眼，连头带全身都向后方转去大喊道：
“大人，请小心啊！”
还剩两秒。
还没等丘德尔金叫出声来，我的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
将剑架在与肩同高处的右手往后拉至极限。在初始动作被检测到之后，剑刃上开始出现如血一般的红光。
系统辅助开始推动我的身体。而我前后大大张开的双脚也用力在地上一蹬。我将加速化为回旋力，从后背传到右肩。然后回旋再次变换为直线运动，注入与右手化为一体的黑剑。
伴随着如同火箭引擎一般的轰鸣，以及颜色比火焰更深的绯红闪光，剑直直地向前击出。
单手直剑用单发技“绝命重击”。
在旧SAO时代，我之所以常用这个技能，是因为它有着能够一击定胜负的威力，以及无法让人相信是单手直剑剑技的超远射程。深红的光效在空中能够穿透的距离大概能达到剑刃长度的两倍，再加上尽量伸长右手的话，有时候甚至能比长枪的射程还要长。
但是，现在我和要攻击的元老长丘德尔金之间有着十五米远的距离，通常的绝命重击是绝对够不着的。
我必须用想象力……或者说是心意的力量，将这个在UnderWorld里第一次用出来的剑技延长四倍以上的射程。
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我也不认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骑士爱丽丝因为信任我，以她自己的身躯为我抵挡烈焰。好友尤吉欧为了让我有打出这一击的机会，用尽了精神力与智慧放出神圣术。
如果我此刻辜负了两人的意志，那我就没有资格自称为一个剑士。
是的，最适合我的身份，还是“剑士桐人”。
“唔……噢噢噢噢——”
我从身体的深处爆发出竭尽全力的怒吼——
就在此时，一个黑色的露指手套从空中浮现而出，将我的右手覆盖。
随后，因为激战而绽开的袖子上也出现了鲜艳的黑色皮革，从手延伸到肩，再延伸到身体，短短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件长外套，打着钉子的下摆猛烈地在空中飞舞。
包裹在剑刃上的光效仿佛快要爆炸一般越发明亮起来。那仿佛能将火焰小丑的红色掩盖过去的深红光辉，在剑尖上收缩成一个小点。
“噢噢噢！”
伴随着狂野的呐喊，我将所有力量释放出去。
还剩一秒。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