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决战 人界历380年5月 3+4
即使是那种仅有一行的最低级神圣术，在对他人使用的时候，术者到底是在敷衍了事，还是在真挚地祈求，都会使得效果有着极大的差别。
卡迪纳尔的治愈术能让所有痛苦都温暖地融化，充满了真正的慈爱。所以我期待并相信她那想将全UnderWorld都回归虚无的决心还有商量的余地——但是，一切都得先赢下这场战斗再说。
必须得知道，原本应该失去了全部力量的剑魔像究竟是如何在瞬间就全部恢复过来，以及该如何才能对付他。
魔像全身闪耀着带着一丝黑气的金光，缓缓地开始前进。
与它对峙的卡迪纳尔毫不大意地举起手杖，但此刻已经不能像几分钟前那样，使用大威力的神圣术先发制人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此时应该已经虎视眈眈，就等着卡迪纳尔使用术式的那一瞬间发动攻击。
——快思考。这是我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剑魔像的自动治愈能力，恐怕是记忆解放术带来的。既然如此，构成魔像巨大身躯的那三十把剑，恐怕是起源于拥有类似属性的“某种东西”。
一说到天命的自然恢复，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右手上那把黑剑的来源，巨树基家斯西达。但是，它的超强恢复能力，是来自于阳光和地面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它的空间神圣力。
然而，能为这个房间提供资源的，只有从南侧的窗户射下的月光，怎么想都不可能积蓄到能将那么巨大的身躯瞬间恢复的量。也就是说，剑魔像的起源不是像基家斯西达这样的自然物体。
这样一来，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有着不依赖空间资源的恢复力的生物型物体了。但是卡迪纳尔说过，过去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巨大稀有怪已经绝种。而像熊和牛这样的普通动物个体，没有能产生如此高攻击力的优先度。就算一万只转换成一把剑，也远远比不上整合骑士们的神器。野兽的天命就是这么少。优先度和耐久度是成正比的，因此要制作出那样的三十把武器，就需要几千，乃至几万个大型动物个体……
等等。
刚才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好像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四人，对三(·)百人。
用来制造那个剑魔像的个体，并非是类似动物那样的移动物体，而是人型个体，也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而且——有三百个之多。如果是一个小村子的话，这就等同于被彻底消灭了。
我在经过了几乎要将脑子烧焦的高速思考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直觉告诉我这就是事实。但是，我却一点儿也不对此感到欣喜，反而感到一种压倒性的恐惧向我袭来，鸡皮疙瘩从指尖泛起，经过脊背，一直到达脖子。
UnderWorld里的人可不只是单纯的会活动的物体。他们和现实世界的人一样有着真正的摇光，也就是所谓的灵魂。而且，即使肉体被变成了剑，只要还存在，那么摇光的活动就不会停止。
也就是说，那些被变成魔像零件的人，其意识可能还存在于那没有眼睛、鼻子与嘴巴的金属之中。
卡迪纳尔似乎比我更早得出相同的结论，小小的身体微微僵住，紧握着手杖的小手上没有一丝血色。
“你……”
她话语中的怒意已经盖过了那一丝稚气，甚至有些变调了。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也算统治者吗！变成这个剑人偶的人，全都是你必须守护的子民啊！”
两阵呻吟声同时从我的左侧响起。
“子民？子民……也就是说，人……类？”
尤吉欧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一步。
“那……那个怪物，是……是人类？”
爱丽丝也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房间里充斥着冰冷而紧绷的寂静。
最终，阿多米尼斯多雷像是品尝着我们四人的惊愕、恐惧以及愤怒似的，微笑着答道：
“答，对，了。终于发现了啊。我本来还担心，没等我揭晓答案，大家就都死了呢。”
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似乎真心为此感到高兴似的，发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然后她拍了一下双手，继续说道：
“不过啊，我对小不点你有点失望呢。明明这两百年都在地窖里偷窥着，却还是不了解我呢。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你的妈妈呢。”
“一派胡言！你那彻底腐烂的本质，早已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说那么无聊的话呢？必须守护的子民？我怎么可能去在意这么低级的事情。”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是她周围的空气仿佛突然急剧降温。她的嘴上带着绝对零度的微笑，继续吐出仿佛寒冰微粒一般的话语。
“我可是统治者。只要下界还存在着能被我随心所欲操控的事物就可以了。至于是人还是剑，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你……”
卡迪纳尔嘶哑的声音中断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自称为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女性，不，是生物，其精神的构造已经不是我所能理解的了。她就如同那个名字表示的一样是系统的管理者，人界的居民们在她眼中，只不过是能够修改的数据文件罢了。就好比现实世界的网络沉迷者，只为了收集和整理而不停地下载着庞大的文件，而不会去在意文件里有什么东西。
卡迪纳尔在大图书馆里告诉过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灵魂中铭刻着的行动原则是“维持这个世界”。她说得虽然正确，但是却并不完整。
在旧SAO世界，身为没有灵魂的管理程序，初代Cardinal系统是否将我们玩家当成人类……也就是说，认识到我们是拥有意志的生命？
答案是否定的。
我们只不过是能被管理，筛选甚至是删除的数据罢了。
存在于遥远过去的少女葵妮拉，也许的确是无法杀人的。
但是对现在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来说，人类已经不再是人了。
“哦，怎么都不说话了？”
管理者在遥远的高处俯视着我们，可爱地歪着头。
“对区区三百个个体进行物质转换而已，不至于那么惊讶吧？”
“你说……区区？”
卡迪纳尔用已经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最高祭司优雅地点了点头。
“区区，仅仅，就那么一点哦，小不点。你觉得，直到这个人偶完成为止，有多少个摇光崩溃了？而且这还只是原型机而已。如果要量产完成型来对抗那讨厌的压力测试，大概需要一半左右吧。”
“你说……一半？”
“一半就是一半啊。存在于人界的大约八万个人形个体里的一半……也就是四万个个体。这样差不多就足够了吧——足够我打退黑暗帝国的进攻，还能反攻到对面去。”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很随意地说出了这种恐怖的话后，以银色的眼瞳对准站在我左侧的骑士。
“如何，这样满意了吗，小爱丽丝？这样就能保住你重视的人界了哦？”
爱丽丝沉默地听着她像是在作弄自己的笑声。
我虽然看到她那握着金桂之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却无法马上明白，其原因是恐惧还是愤怒。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压抑住自己，问出了一个问题。
“最高祭司大人，对你谈人已经毫无意义了。那么，我就以一个神圣术师的身份向你询问。构成这个人偶的三十把剑……它们的拥有者，现在在哪里？”
我一瞬间陷入了迷惑。对这三十把剑进行记忆解放，将它们组成魔像的都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因此。虽然违反了原则，但它们的拥有者还是最高祭司才对吧。
但是，爱丽丝的下一句话，却推翻了我的猜测。
“最高祭司大人不可能是拥有者。即使能够破坏‘一个人只能完全支配一把剑’的原则，但是下一个原则却是绝对无法破坏的。要进行记忆解放，剑和主人之间必须有着坚定的关系。就好像我和金桂之剑，其他骑士和他们的神器，或者是桐人，尤吉欧和他们的剑一样。主人必须爱着自己的剑，同时也必须被剑所爱。祭司大人，如果组成这个人偶的那些剑起源自那些无罪的民众——你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剑所爱！”
爱丽丝毅然决然地下了断言。
片刻之后，阿多米尼斯多雷特那神秘的浅笑打破了寂静。
“呵呵呵……幼小而愚蠢的灵魂，为何会如此鲜嫩呢。如同刚刚收获的苹果一般酸甜的感伤……让人不由得想现在就握碎，吸干最后一滴果汁。”
银瞳中出现了彩虹色的光芒，仿佛在反映着心中的兴奋。
“不过，还不行呢。现在还不是时候。小爱丽丝，你的意思是说，我无法发挥出能将这些剑覆盖的想象力是吧。你说得很对。我的记忆领域已经没有那么多空间，无法将这么多的剑精密地记录下来。”
最高祭司优雅地伸出手指，由三十把剑构成的魔像缓缓地前进。
以我的理解，所谓武装完全支配术，就是拥有者将武器的外观、质感、分量等所有信息都记忆下来，然后再借由命令的帮助，凭借想象的力量对武器进行改变。
也就是说，要发动武装完全支配术，所有者必须将那把剑的全部信息完整地保存在自己的脑中。
比如说，我如果要使用黑剑的武装完全支配术，首先要让光立方集群中央的公共记忆库里的“剑的信息A”，与在我摇光之中的“剑的信息B”一致，其中的误差必须无限小。这样我才能通过想象力改变信息B，来对信息A进行覆盖，也就是和他人共享这个变化。这个逻辑和之前在我身上出现的“变身现象”是相同的。
而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摇光容量，因为那三百年的人生所产生的记忆，应该已经十分紧张了，我不觉得她能将三十把剑的信息都记忆下来。尽管爱丽丝的话应该是出于她偏向于情感的信念，但同时在系统上又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那么构成魔像的那些剑，应该都有其各自的拥有者。他们的光立方中拥有着剑的记忆，灵魂中蕴藏着极其凶恶的破坏意志。
但是他们在哪里？现在这个空间被彻底地和外界隔离开来，也就是说，这些拥有者必须也在这个房间之中才行……
“答案就在小男孩你们的眼前。”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突然正眼看着我说道。
然后她再将视线转向左边。
“尤吉欧应该已经明白了对吧。”
“?!”
我屏住呼吸，看向站在爱丽丝对面的尤吉欧。
尤吉欧抬起诡异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褐色的眼睛微微地颤抖，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我也跟着一起往上看去。只见那带着圆弧的天花板上，描绘着以创世纪为题材的精细画作，镶嵌于各处的水晶微微地闪着光芒。
我之前一直都以为天花板上的画和水晶只是装饰品。但是尤吉欧脸上的表情无比空虚，只有那一双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芒，仿佛被吸引住似的盯着天花板看。
终于，一阵嘶哑干枯的声音从搭档的口中挤了出来。
“是吗……原来是这样……”
“尤吉欧……你发现什么了吗？”
听到我的问话，尤吉欧缓缓地向我转过头来，以带着莫大恐惧的表情低声说道：
“桐人……天花板上镶嵌的水晶……那些不是单纯的装饰。那一定就是，从整合骑士身上夺走的……‘记忆的碎片’啊。”
“什……”
我惊得说不出话，之后卡迪纳尔和爱丽丝也发出了惊呼。
整合骑士的“记忆的碎片”。
那便是通过“整合秘仪”，从骑士化的人类身上取出的最为重要的记忆。大部分情况下，那都是和最爱的人有关的回忆。比如说艾尔多利耶是他的母亲。迪索尔巴德则是他的妻子。
那么——那些水晶，就是构成剑魔像的那些剑的拥有者？
不。水晶充其量只是保存在摇光之中的信息片断罢了，不可能和拥有思考能力的完整灵魂一样。难以想象这些水晶能和剑产生联系，发动完全支配术。
不对——有什么事情在刺激着我的思考。
如果说这些水晶全部都是整合骑士的记忆碎片，那么其中应该有着骑士爱丽丝在六年前经过整合之后被夺走的记忆。
而这里，是中央大圣堂的最顶层。
两年前，在卢利特北方洞窟里和哥布林部队战斗的时候，尤吉欧受了重伤。在治疗他的伤口，我确实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个听着像是年幼少女的声音，告诉我说会在大圣堂最顶层等待我和尤吉欧。同时，大量的神圣力涌现出来，将尤吉欧的身体治愈。
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爱丽丝的记忆碎片吗？那就是说，从骑士身上夺走的记忆本身，就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
但是，所有的神圣术都有着接触对象的原则。就算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也无法从中央大圣堂往距离七百五十千米远的卢利特村传送声音和治愈力。
要出现这种奇迹，就只有和武装完全支配术一样发生了“现象覆盖”才有可能。这样一来，爱丽丝的记忆碎片中保存的回忆，就是——就是……
我那高速运转的思考，被卡迪纳尔那如烈火一般的呐喊打断了。
“是吗……原来如此！该死的葵妮拉……你、你究竟还要将人玩弄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我回过神来向前看去，只见银发的统治者悠然地露出了微笑。
“哦，应该说……不愧是小不点吗？就一个伪善的博爱主义者来说，你发现得还是挺快的。那么，你要说出你的答案吗？”
“摇光的相同特征，没错吧！”
卡迪纳尔举起右手的黑色手杖，猛然指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
“只要将通过整合秘仪取出的记忆碎片插入一个另一个光立方的精神原型之中，就能将它变成一个模拟的人类个体。但是这样一来智力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变成一种只有本能冲动的生命，应该无法使用像武装完全支配术这种高难度的命令才是。”
我拼命地想要明白这些难解的话语里有着怎样的含义。
在大图书馆里，卡迪纳尔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的婴儿，是将双亲的外貌因素以及思考与性格特征的一部分，结合进新的光立方里的精神原型后产生的。那么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只是用从骑士身上夺走的记忆碎片，代替了从双亲身上继承的信息。
也就是说，在天花板上闪亮的水晶，就是被赋予最爱之人记忆的婴儿……但是，这样一来，两年前的“爱丽丝”为何能够对我说话呢。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应该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才是。
在我为无数的疑问而焦头烂额的时候，卡迪纳尔的话语再次传入我的耳中。
“但是，这个限制也有着漏洞。那就是插入摇光原型中的记忆碎片，和所连接武器的构成信息有着无限相同的特征。具体来说……”
贤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用手杖猛然戳在地板上大喊道：
“就是将整合骑士们的记忆里铭刻的最爱之人当做资源来制造剑。是这样吧，阿多米尼斯多雷特！”
刚从一时的混乱中恢复过来，我就被那仿佛能冻僵全身的巨大恐怖与厌恶所吞噬。
剑的拥有者，是从整合骑士们身上夺去的，最爱之人的记忆。
而剑，就是以这些最爱之人——比如说艾尔多利耶的母亲、迪索尔巴德的妻子，恐怕还得加上她们的至亲——作为材料制造出来的。
这就是卡迪纳尔想说的事情。
尤吉欧和爱丽丝随后也像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发出了惊愕的呻吟。
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理论上也许可以引发记忆解放现象。因为主视觉化机里的信息A和摇光中的信息B，是来自于同样的事物。被赋予了记忆碎片的新生摇光，对连接的剑强烈地思考着什么的话，是有可能化为现实的。
问题是，这个“什么”到底是什么？只有着婴儿级思考能力的记忆碎片，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冲动，怎样的感情，来让这个巨大的剑魔像动起来的？
“欲望啊。”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疑问，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毫不在意地说道：
“想接触对方，想拥抱对方，想让对方只属于自己。这些丑恶的欲望，让这个剑人偶动了起来。”
少女眯起银眼，低低地嗤笑着。
“插入了骑士们那些记忆碎片的模拟人格们只有一个心愿——将自己唯一记得的人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被固定在天花板上的他们，此时正感觉到那个人正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们却触摸不到，也无法和对方合为一体。在这种能让人发狂的饥渴之中，他们只能看到阻碍他们的敌人。只要杀了那个敌人，他们所渴求的那个人就会只属于自己了。所以他们会战斗。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不管倒下去多少次，他们都会爬起来永远战斗下去……如何？这样的构造很棒吧？欲望的力量啊……实在太美妙了！”
在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高喊之中，剑魔像渐渐接近，双眼猛烈地闪烁起来。
从它那凶恶的全身散发出的金属共鸣声——在我听来，如同悲哀与绝望的嚎叫。
那个巨人，不是追求杀戮的自动兵器。
只是想再见到自己唯一记得的人——许多这样的想法集合起来，驱动着这个悲哀而迷茫的孩子。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将驱动魔像的力量称之为欲望。但是——
“不对！”
卡迪纳尔仿佛和我的思考同步似的大喊起来。
“想再次见到某人，想触摸对方的手，这样的感情不允许你用欲望这样的词汇来侮辱！这是——这是纯粹的爱！是人类拥有的最大的力量，也是最后的奇迹……绝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玩弄的！”
“还不是一样，愚蠢的小不点。”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嘴角因为喜悦而扭曲，双手向剑魔像伸去。
“爱是统治……爱是欲望！所谓的爱，也只不过是摇光输出的信号而已！我只是有效率地利用了这种有着最大强度的信号而已。和你的手段比起来，可是要聪明得多了！”
统治者仿佛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胜利似的高喊起来。
“你所能做到的，不过就是笼络几个无力的孩子罢了。但是我可不一样。我制造的人偶里，算上记忆碎片的话，可是充斥着超过三百个个体的欲望能量啊！而更重要的是……”
在刹那的寂静之后，她的口中说出了仿佛致死的毒针一般的话语。
“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你就绝对无法破坏人偶了。毕竟，就算是人形的剑，也还是活着的人类，只不过是改变了外形而已！”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宣告在房间里回响着。
我愕然地看着卡迪纳尔将向着剑魔像举起的手杖缓缓地放了下来。
而卡迪纳尔之后说出来的话，却平静得有点诡异。
“是啊……的确如此。我是无法杀人的，这是我绝对无法打破的限制……虽然我花费了两百年的时间来创造术式，只为了杀死已非人类之身的你……但看来也是徒劳。”
她轻易地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而我只能茫然地听她说下去。
但也没错，既然剑魔像的剑都是活着的人，卡迪纳尔就无法消灭这些生命……不，是不会去消灭。就算她像之前以茶杯和汤杯来比喻的那样，有着可以回避行动限制的方法，她也不会去做。
呼呼，呼呼呼。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嘴角高高吊起，像是在忍耐着大笑似的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太愚蠢了……太滑稽了……”
呼呼呼。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如何。存在这个世界的生命，都只是可修改数据的集合罢了。即使如此，你依然将这些数据认定为人，被禁止杀人的限制所束缚……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了啊……”
“不，他们当然是人了，葵妮拉。”
卡迪纳尔以仿佛在教导她的口气反驳道：
“生活于UnderWorld的人们，拥有着我们已经失去的真正感情。有着知道如何欢笑，如何悲伤，如何去爱的心。只要有了这些东西，就能将其称之为人。至于灵魂的容器是光立方还是生物的大脑，并不是本质的问题。我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对这次失败，我愿意当成自己的荣耀去接受。”
她最后的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上。但是，她之后的这句话，才让我真正地感到一股剧痛。
“然而，我有一个条件。我这条命可以给你……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放过这几个年轻人的性命。”
“！”
我猛然停止呼吸，想要往前走上去。尤吉欧和爱丽丝也紧绷起身体。
但是，卡迪纳尔那小小的后背散发出的坚定意志，阻止了我们的动作。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如同将猎物按在爪下的猫一般眯起眼睛，微微歪着头说道：
“哦……现在这种状况下，接受这样的交换条件，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刚才说过了，我这两百年来一直在创造术式。如果你真想战斗，我就算分心将这个悲哀的人偶封住，也依然能把你的天命打掉一半左右。如果遭受这么大的负荷，你那已经岌岌可危的记忆容量，会不会变得更加危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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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依然带着微笑，右手食指抵在脸颊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虽然我不觉得这种结果明确的战斗会威胁到我的摇光，不过倒也挺麻烦的……你所谓的‘放过’，指的是把他们从这个封锁空间丢到下界的某个地方就行了吧？如果你要我永远不找他们的麻烦，那我可要拒绝。”
“不，只要放过一次就可以。他们一定能……”
卡迪纳尔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过了身子，用带着温和光芒的眼睛看着我。
开什么玩笑——我几乎要这样喊出来了。我这个暂时的生命，怎么可能抵得上卡迪纳尔那真正的生命。我甚至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冲去，争取时间让卡迪纳尔离开。
但是，我做不到。这种豁出一切的赌博，可是关系到尤吉欧和爱丽丝的生命啊。
握住剑柄的右手力道大得让手发痛，踩在地上的右脚则是连骨头都快发出声音。就在我处于冲动和理性的夹缝之中时，耳边传来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声音。
“算了，也行。”
美貌的少女优雅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纯洁的笑容。
“这样我也能将有趣的游戏保留到以后再玩了……那么，向史提西亚神发誓吧。在……”
“不，不是向神，而是要向那个对你来说有着唯一而至高无上价值的事物……对你自己的摇光发誓。”
卡迪纳尔迅速打断了她的话。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微笑中带上了一丝苦笑，再次点了点头。
“好好，那么，我向我的摇光，以及其中储存的重要数据发誓。在杀了小不点后，我会放后面的三人平安离开。我绝不会打破这个誓约……当然，只是现在。”
“很好。”
卡迪纳尔点了点头，对呆立在原地的尤吉欧和爱丽丝各看了几秒，然后再次向我看来。我心中洋溢的感情化为了液体，压抑不住地涌出来，让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卡迪纳尔的嘴唇微微翕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向我说了一声“抱歉”。
而远处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则是以高亢通透的声音宣告：
“永别了，小不点。”
最高祭司的右手轻轻挥起，快要到达房间正中央的剑魔像猛然停下了脚步。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手举向高处，手掌做出了握着什么东西的动作，随后一片仿佛凭空出现的闪耀光点飞舞起来，凝聚成一个细长的形状。
出现的物体是一把银色的轻剑。如针一般纤细的剑刃，以及有着漂亮造型的剑锷，全都是仿佛镜子一般的银白色。外形轻巧得如同装饰品，但是那极高的优先度甚至已经化为了灵光扩散开来，让人仅仅是在远处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呼吸急促。
那一定是和卡迪纳尔的手杖相对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个人的神器——支持她用出术式的最强资源库。
银色的轻剑发出了如铃铛一般的“叮铃”声动了起来，瞄准了卡迪纳尔。
贤者似乎毫不畏惧瞄准自己的这把神剑，以坚定的步伐迎着它走上前去。
爱丽丝和尤吉欧都身子前倾，想要将她追回来。但是我却举起左手阻止了两人。
按照我的想法，我也想举起剑杀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但是，即使凭借一腔热血冲上去，也只不过是在浪费卡迪纳尔的决心和牺牲。因此我只能忍住眼泪，咬紧牙关，呆立在原地不动。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俯视着自己的分身，欣喜到陶醉的彩虹在她眼中旋转着。
随后，从那极细的剑尖中，放射出将整个房间都染成一片白色的粗大闪电，贯穿了卡迪纳尔那小小的身体。
在我那因为产生了光晕而模糊起来的视野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猛然后仰。
巨大的雷击产生的能量一边烧焦周围的空气一边扩散开来，我也在这样的压力下往后退去，但依然拼命瞪大了双眼。
小小的贤者还没有倒下。她将身体靠在手杖上，两只脚坚定地站在地上，毅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仇敌。
但是破坏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漆黑的帽子和斗篷上到处都散发出烧焦的烟，就连那鲜艳的茶色卷发也有一部分化为了黑炭。
我们只能沉默地呆立在原地。就在我们前方五米处，卡迪纳尔缓缓地举起左手，轻轻地拍掉了烧焦的头发。随后，一阵虽然嘶哑，但依然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哼……你的术式……也不过如此。这样的话，不管……多少次……”
轰！
一阵巨大的声响再次震撼着这个世界。
从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轻剑上，再次爆发出比刚才的规模还要大的雷击，无情地贯穿了卡迪纳尔的身体。
四方帽被吹飞，在空中化为细小的碎片消失了。那小小的身体痛苦地抽搐起来，猛然向右倒去，但是在躺倒在地上之前，她半跪在地上稳住了身子。
“我当然有手下留情啊，小不点。”
似乎已经压抑不住那快要爆发出来的狂喜，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低语声穿透了充满着焦臭的空气。
“一瞬间就把你解决岂不是太无聊了。毕竟，这一刻我已经等了……两百年啊！”
咔嚓！
第三次雷闪。
闪电如同长鞭一样划出弧形的轨迹，从上空击中了卡迪纳尔，将她的身体狠狠地砸在地上。卡迪纳尔的身影高高地弹起，然后再次坠落下来，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无力地倒在地上。
丝绒斗篷有大半都炭化消失了，穿在里面的白色上衣和黑色裤子也都开了好几个焦黑的大洞。如雪一般白皙的手脚上到处是如黑蛇一般的烧伤。
她的手依然按在地上，想要支起身子。
仿佛是在嘲笑她拼尽全力的动作似的，又一道闪电从侧面向她袭去。那小小的身影被轻易地打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米。
“呵……呵呵，呵呵呵。”
在远处的空中，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像是压抑不住似的笑了起来。
“呵呵，啊哈，啊哈哈哈。”
那双已经分不清眼白和虹彩的镜眼中，此时正旋转着耀眼的七色光芒。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举起轻剑——
无穷无尽的雷电从轻剑的剑尖上发射出来，执着地轰在已经无法动弹的卡迪纳尔身上。每一发雷电，都让她那小小的身躯如同皮球一般弹起。她的衣服，肌肤，头发，全身上下的一切事物都被烧成焦黑。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身子在恶魔的喜悦下扭动着，银发在空中飞舞。但是此时她的声音几乎已经传不进我的耳中了。
我的眼睛里不停地流出眼泪，视野也变得模糊扭曲，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连续的闪光灼伤了我的双眼。而是因为，此刻我心中那些翻腾的感情只有这么一个宣泄口。
对卡迪纳尔正在自己眼前慢慢失去性命而发出痛哭，对为无情的处刑而愉悦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感到愤慨，而更多的是，对只能呆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愤怒。
我无法挥起剑，甚至无法往前走上一步。即使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我，就算会使卡迪纳尔的牺牲白费，我也应该举起右手的剑冲上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但身体就是如同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
原因我其实是知道的。
我的心意之力，让绝命重击变为长距离技能，贯穿了元老长丘德尔金。却也正是这个力量，此刻将我变成了一具泥塑木雕。
几分钟前，被剑魔像攻击的我，未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就被反击成了重伤。那深深撕裂我身体的刀刃上带着的冰冷，将那强烈的败北想象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而现在，恐惧正牢牢地束缚住我的手脚，甚至让我无法再次想象出“黑色剑士桐人”。
现在的我不只打不过任何一个整合骑士，恐怕就连修剑学院的练士们都能胜过我吧。至于举剑冲向最高祭司这种事，更是不可能做到了。
“呜……呃啊……”
我听到自己的喉咙在颤抖着，发出了不堪的呜咽。
明白了自己的失败，并将其坦然接受。却还勇敢地不停站起的卡迪纳尔此时就在我的眼前即将失去性命，但是自己却对她见死不救，以此来使自己得以苟活——这样的自己，此时让我感到无比痛恨。
站在我左边的爱丽丝咬紧了牙关，尤吉欧也微微颤抖着身体，无声地流着眼泪。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至少能够明白，他们和我一样为自己的无力感到不甘。
就算能逃离这里，但是凭这受伤得如此严重的心，以后又能怎样呢——
就在无法动弹的我们面前，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正高高地举起轻剑，剑刃上缠绕着可能是最后的，却也是最大的一道闪电。
“好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结束我和你这持续了两百年的捉迷藏。永别了，莉瑟莉丝。永别了，我的女儿……以及，另一个我。”
最高祭司用那因为狂喜而扭曲的嘴说完这句略带感伤的话后，挥下了轻剑。
化为几千条光束的最后一击打中了倒在地上的卡迪纳尔，将她的身体烧焦破坏。
贤者那炭化的右腿自膝盖下都变成了无数的碎片，她高高地飞了起来，落到我的脚边，发出了那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质量的轻微声响。黑色的炭粒从她的整个身体上飘出，消失在空气之中。
“呵呵呵……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转动着右手的剑，如同跳舞一般扭动着上身，再次大笑起来。
“看到了……我看到了，你的天命在一点点地流失！啊，真是太美了……落下的每一滴，都如同最高级的宝石……来吧，让我见识一下那最后一幕。我会特别赏赐你们一段时间来告别的。”
仿佛是遵从着她的话语似的，我猛然跪在地上，向卡迪纳尔的身体伸出手去。
少女的右半边脸已经烧得焦黑，左边的眼睛也闭了起来。但是，在我的手指碰到她的脸颊时，依然感受到了那即将消失，显得无比微弱的生命温暖。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捧起卡迪纳尔的身体，将她抱在胸前。无法控制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到那些可怕的伤口上。
她那烧到只剩一点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即使即将迎来死亡，卡迪纳尔那焦茶色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无尽的慈爱光芒。
“别哭，桐人。”
她的话语不是以声音说出，而是直接在我的意识中响起。
“这样……迎来死亡……也不错。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被心系着我的人……拥抱着……死去……”
“对不起……对不起……”
从我口中说出的话语几乎弱不可闻。卡迪纳尔在听到之后，那仿若奇迹一般没有受伤的嘴唇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吧。你，尤吉欧，还有……爱丽丝……我将……这个……虚幻……却又美丽的世界……”
卡迪纳尔迅速变得越来越小，身体又再次变轻了。
突然，跪在旁边的爱丽丝伸出双手，握住了卡迪纳尔的右手。
“一定……一定……”
她的声音和脸颊，都被不断留下的眼泪染得湿透。
“您所赐予的生命……我一定，会用来实现您的嘱托。”
随后，另一边的尤吉欧也伸出了手。
“我也是。”
尤吉欧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的意志，让人想象不到是出自于这个内向而温和的搭档之口。
“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是什么。”
但是——
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不只是我，还是爱丽丝，甚至是卡迪纳尔恐怕都没有想到。
“而完成这个使命的时刻，就是现在这个瞬间。我不会再逃避了。我有……必须履行的责任。”
04
——无力。
——我实在是太无力了。
在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用巨雷将卡迪纳尔烧焦的时候，尤吉欧咬紧牙关，脑中只是回旋着这样的念头。
原本以为是来自黑暗之国的大恶魔，但剑魔像原来却和尤吉欧一样是人类……在为这件事惊讶之后，想得出这种事情，还将其付诸实施的最高祭司展现出的可怕，让他无比恐惧。但是，对他打击最大的，是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的绝望。
尤吉欧、桐人、骑士爱丽丝以及黑蜘蛛夏洛特和贤者卡迪纳尔之所以会在大圣堂最顶层和最高祭司战斗至今，最大的原因就是尤吉欧想要将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丽丝·滋贝鲁库从公理教会中救出。正是尤吉欧将这几人拖入了这个危险的境地。所以，他本应比谁都站得更靠前，受的伤比谁都多才是。
——然而，我却……
败在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诱惑下，被封印了记忆，成为了整合骑士对桐人举起了剑。在好不容易醒来之后，将桐人和爱丽丝封在冰中回到最顶层，想要一个人打倒最高祭司，但是又没能做到。在和元老长丘德尔金的战斗中只是用术式扰乱了敌人的注意力，在剑魔像攻击夏洛特、桐人以及爱丽丝的时候，自己也只能旁观。
——我有这么无力吗？
——爱丽丝的记忆碎片，此刻就在距离我只有十梅尔的地方……就藏在天花板那幅画的某个地方。结果我还没能将它取回，就只能在卡迪纳尔的牺牲下保住性命，被赶出大圣堂吗？这就是我旅途的终点吗？
最高祭司一定会把尤吉欧、桐人还有爱丽丝三个人都丢在相隔甚远的不同地方吧，甚至不一定会局限于诺兰卡鲁斯北帝国。最糟的情况是自己无法与桐人重逢，也回不到卢利特村。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异国之地一边生活，一边为公理教会的追兵而提心吊胆……同时还为自己的愚蠢与无力而后悔。
抱着起码不能闭上眼睛的念头，尤吉欧拼命地注视着击打在卡迪纳尔身上的炫目电光。
随后，尤吉欧终于发现：如果接受了被流放到异国之地的结局……这才是罪孽最为深重的选择。
最高祭司说过，要将生活在人界的民众的一半，也就是四万个人都变成剑。她要大量制造那种可怕而悲哀的怪物，与黑暗帝国的军队战斗。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家庭与恋人都会被拆散。就像艾尔多利耶和他的母亲，迪索尔巴德和他的伴侣，爱丽丝和滋贝鲁库家的人一样。
然后，他们都会被变成丑陋而恐怖的兵器。
绝对、绝对不能容许这种毫无人性的事情发生。
——阻止这个悲剧，正是我被赋予的最后使命。我正是为此而来到这里的。虽然我没有桐人和爱丽丝那样的剑技，也没有卡迪纳尔那样的术力……但是，也一定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有时间感叹自己的无力，不如去寻找战斗的方法。
尤吉欧呆立在原地，拼命地思考着。
蓝蔷薇之剑有一半是冰，搞不好能突破那可以足够一切金属的障壁，但如果鲁莽地朝最高祭司冲上去，要么是被雷轰杀，要么是被剑魔像斩杀。就算是发动记忆解放术，也最多只能停止最高祭司的动作。
就算想先行破坏剑魔像，攻击却又够不到它唯一的弱点——胸口的敬神模块。就算能够到，他也必须正确地贯穿构成脊骨的三把大剑之间那仅有一限的空隙，而且还得穿过肋骨剑刃的攻击。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能像最高祭司一样在空中飞翔的能力，以及能将锐利的剑刃反弹回去的铠甲。
如果能像在大图书馆里看到的那段蓝蔷薇和永冻寒冰的记忆一样，将自己的身体变成坚硬的冰块，和剑化为一体的话就好了——化为能够不为雷电和火焰所动，也不被任何刀刃所伤的坚硬身躯。
在这个瞬间。
尤吉欧猛然瞪大了双眼。
有实现这个愿望的方法。应该是有的。
但是，就算能够实现，却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行——和让剑魔像活动起来的力量相同的力量。引发记忆解放术的奇迹之力。
此时，尤吉欧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仿佛有什么事物在牵引着他的目光，让他抬头看向天花板。
广大的天花板上除了中心部分，都画着以创世的时代为题材的画作。
众神创造了人界的天空与大地。古代人类被允许生活于其中。最终众神们选出一位神使，给予了她代众神引导世人的指责。然后公理教会诞生，在央都圣托利亚的中心建起了白色的大理石巨塔。
这和尤吉欧在大图书馆的角落专心阅读过的创世纪故事一样。但是，这些大概全部都是虚构的，是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为了统治民众而创造出来的故事。
而充满这些虚假故事的天花板角落里，画着一只小小的鸟。它的嘴上衔着麦穗，拼命地飞翔在空中。这幅画描述的是当时大贵族严格管理着央都周边的田地，一只蓝色的小鸟从这些田地里叼了一根麦子送到边境。这是现在唯一让尤吉欧觉得可能属实的故事了。
镶嵌在小鸟眼睛里的水晶突然闪出了蓝光。
那是在很久以前，一直在尤吉欧身边的光芒。是那个与他同年，有着一头金发的女孩子的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
然后，尤吉欧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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