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决战 人界历380年5月 5-1
尤吉欧……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将视线移了过去。
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我独一无二的挚友，艾恩葛朗特流剑士尤吉欧看了我一眼，带着微笑点了点头。他很快再次看向卡迪纳尔，说道：
“卡迪纳尔小姐，请用你最后的力量，将我——将我的身体变成剑吧。就像那个人偶一样。”
像是被这句话唤回了意识，卡迪纳尔微微睁开了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的眼睛。
“尤吉欧……你……”
“如果我们此时逃走的话……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会把这个世界里的一半人都变成那种可怕的怪物。绝对不能让她那么做。如果要说能防止这个悲剧发生的最后可能性，那一定就在这个术式之中……”
尤吉欧露出了像是明白了一切的纯粹微笑，用双手轻轻地握住卡迪纳尔的左手，低声咏唱道：
“Systemcall…Removecoreprotection。”
这个术式，我以前从未听闻。
尤吉欧咏唱完毕之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紫色的光在他光滑的额头上描绘出了如同电路一般复杂的花纹。很快它就延伸到脸颊和脖子上，然后越过双肩，上臂，最后到达指尖。
光纹从尤吉欧的双手上微微侵入卡迪纳尔的左手，然后闪烁起来，仿佛在等待输入命令。
解除核心防御。
从式句的含义上来看，尤吉欧现在应该是把对自己的摇光进行无限制操作的权利交给了卡迪纳尔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这样的术式，但从这三个单词中，可以感受到尤吉欧那坚定的决心与觉悟。
濒死的贤者接过命令，瞪大了自己完好的左眼和已经被烧坏的右眼，嘴唇颤抖起来。通过接触的肌肤，我能感受到她那仿佛在颤抖的思考。
“这样真的好吗……尤吉欧？还不知道……能不能……变回原样呢。”
额头和双颊浮现出光之纹路的尤吉欧依然闭着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这就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此时此地来到这里的理由。对了，在最后还得说一件事。卡迪纳尔小姐……还有桐人，爱丽丝。金属武器无法接触最高祭司，所以我没能刺下那把短剑。”
“！”
听到尤吉欧的低语，我和爱丽丝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倒是卡迪纳尔没有表示惊讶——有可能连这样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尤吉欧再次微微转头，继续说道：
“那么……就拜托您了。得赶在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发现之前才行。”
“不行，快住手啊，尤吉欧。”
我蠕动着干渴的嘴，好不容易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如果无法恢复的话……你会……你的愿望……”
即使打赢了这场战斗，但是尤吉欧没能变回人形的话，他心中那八年来的愿望……带着爱丽丝一起回到卢利特村的心愿，就再也无法实现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使用“将人类的肉体变换为武器”这种超高级神圣术的，只有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和卡迪纳尔两人。一个是终极的敌人，另一个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也就是说，就算冲出了这个困境，也已经没有了能将他变回人形的术者了。
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发着紫光的尤吉欧却向头顶看了一眼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事的，桐人。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
面对挚友的坚定决心，我无言以对。
是的，现在的我，到底又能说什么呢。
我只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失败，全身到骨髓的深处就在不停地颤抖，不说举起剑，就连往前踏出一步都做不到。
我以乞求的眼神看向旁边的爱丽丝。
骑士的碧眼充满了痛苦，却又有着和痛苦一样多的敬意。在下一刻，爱丽丝向仅仅在两天之前，被自己在学院的大讲堂面无表情地用剑鞘击打的罪人深深低下了头。
我将嘴唇咬出了血，保持着沉默。而在我的怀中，卡迪纳尔睁着眼睛，微微地点头。
“好吧，尤吉欧。我就将我一生最后的术式……献给你的决心。”
仿佛是蜡烛在即将燃尽之时爆发出最后的光辉，她的声音变得响亮起来，响彻在我的脑中。
猛然瞪大的褐色眼睛中，出现了紫色的光芒。
从尤吉欧的手连接在卡迪纳尔手上的光之纹路发出强烈的光芒。这光芒瞬间沿着尤吉欧的身体往上冲，在到达头顶的纹路之后迸射而出，形成了一道光柱，高高地向上延伸。
“什么！”
声音的来源是正在对面浮现出陶醉表情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胜利的余韵瞬间从统治者脸上消失，银眼充满了愤怒，尖锐地大喊：
“老不死的，你在干什么！”
她举起右手的轻剑，对准了我和尤吉欧还有卡迪纳尔，剑刃上生成了纯白的火花。
“休想！”
整合骑士爱丽丝也同样大喊起来。
天命应该已经所剩无几的金桂之剑发出“锵”的一声，剑刃分裂开来，化为金色的锁链飞舞在空中。几乎是与此同时，仿佛能刺穿耳朵的咆哮响起，巨大的闪电奔腾而出。
锁的一头接触到了纯白的闪电。能量的奔流在瞬间沿着锁链传导，向爱丽丝逼近。
但是此时金色的锁链已经伸向后方，另一头的细小剑刃刺在了地上。闪电无法从这个仓促打造的地线上逃脱，巨大的能量全部灌进了塔的构造物中，发出了爆炸声和白烟后消失了。
爱丽丝举起左手，用食指指着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发出了宣告：
“雷击对我是无效的！”
“区区一个骑士人偶……还真是嚣张啊！”
统治者扭曲着嘴唇恨恨地说道，然后脸上浮现出可怕的笑容，高高地举起了银色的轻剑。
“那么……这样又如何！”
剑刃的周围出现了无数的红色光点，让空气也震颤起来。数量怎么看都已经超过了三十个。如果那些全都是热素的话，那便是远远超过了人类所能驾驭的二十个素因的极限了。
在先前与丘德尔金的战斗中，已经证明了金桂之剑的完全支配术不善于应对那种不定形的火焰攻击。但是金甲骑士却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右脚再次往前踏出一步，靴子的脚跟用力地踩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决心一般，形成锁链的无数细小剑刃也随着尖锐的金属音分离开来，整齐地呈网格状排列。
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包裹着尤吉欧的紫光不断地变得越来越亮。
突然，尤吉欧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力量。但是他并没有倒下，反而是轻轻地浮了起来。
尤吉欧闭着眼睛，平躺着漂浮在半空，身上的所有衣服仿佛蒸发一般消失了。
从额头上射出的光柱已经到达了天花板。然后仿佛是响应了呼唤一般，壁画中一只在太古天空飞翔的小鸟眼中镶嵌的那块水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约三十个水晶，也就是整合骑士们被夺走的记忆碎片，应该已经全部活性化，变成了剑魔像的“拥有者”才对。然而，小鸟中的这块水晶，却如同心脏跳动一般闪烁着光辉，从天花板中分离出来，在光柱中缓缓下降。
那块水晶——
搞不好，不，一定就是骑士爱丽丝的记忆碎片了。
我当时推测，爱丽丝在整合仪式中被夺走的，可能是和妹妹赛鲁卡有关的记忆。但是，如果那样的话，赛鲁卡在两年前就会被人从卢利特的教会带走，在这个房间里被变成了剑。
如果不是赛鲁卡的话……那么那个水晶里保存的，到底是谁的记忆呢？
我心中盘旋的疑问无法得到解答。呈现双尖六角柱形的水晶静静地落下。而放在地上的蓝蔷薇之剑也浮了起来，转动了一下，用剑尖对准了尤吉欧的心脏后停了下来。
尤吉欧那健壮的身体，蓝蔷薇之剑那通透的剑刃，以及透明的水晶柱体，三者形成了一条直线。
同时，另一头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大喊着挥下了轻剑。
“都给我燃烧殆尽吧！”
漂浮在轻剑周围的三十个热素融合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发射出去。
“我说过了……休想！”
爱丽丝也以凛然的声音喊着，向旋转的火焰伸出右手。
排列在空中的十字形细小剑刃瞬间凝聚起来，生成了一个巨大的盾牌。骑士将身体靠在盾上，脚在地上一蹬，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球冲去。
碰撞。
短暂的寂静。
随后，就是让整个封锁空间都摇晃起来的大规模爆炸。肆虐的热量与闪光以及冲击波在整个房间中扩散开来，铺在地上的地毯大部分都被烧毁，就连停留在远处的剑魔像也猛烈地晃动着巨大的身躯，在它后方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也用左手挡住了脸。
但是，被爱丽丝的盾牌保护的我只是因为热浪而变得呼吸困难而已。飘浮的尤吉欧，抱在我手中的卡迪纳尔，都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
几秒钟后，席卷了整个房间的火焰猛然消失——
爱丽丝在爆炸的中心点倒在了地上。随后，金桂之剑也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仿佛失去了力量似的插在主人的身旁。
爱丽丝那身白色与蓝色的骑士服已经到处都是炭化的痕迹，还冒出了黑烟。手脚的皮肤也出现了大范围的烧伤，天命明显已经大幅减少了。似乎是失去了意识，骑士倒在地上后没有爬起来。但是她争取到了贵重的几秒钟时间，让卡迪纳尔可以完成最后的术式。
被紫色光柱包裹的尤吉欧仿佛失去了实体似的变得透明起来。而蓝蔷薇之剑也同样变得透明，像是被他的胸口吸进去似的，与他融为了一体。
然后又是一次强烈的闪光。
我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在我的头顶，尤吉欧的身体分解为无数的光带，然后光带又仿佛漩涡一般聚集在一起，凝结起来。
漂浮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人的身躯了。
那是一把有着纯白中带着一丝蓝色的剑刃，剑锷呈十字状的巨剑。
剑刃和尤吉欧的身体一样长，也一样宽。从根部延伸出的优美曲线，往上渐渐收敛为锋利的剑尖。浮游的水晶柱向剑脊中央那个小小的沟槽飞去，发出轻微的声响后结合在了一起。
卡迪纳尔的左手失去了力量，落到了地上。
贤者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最后的式句仿佛微风一般流泻而出。
“Release…recollection。”
铮！随着尖锐的共鸣声，双尖六角柱——爱丽丝的记忆碎片发出耀眼的光芒。尤吉欧的剑仿佛呼应着它似的，冰冷的刀身也发出了震鸣，再次往上飞起。
此时，纯白的大剑以和剑魔像完全相同的原理，自己做出了行动。从人的身体锻造的剑，身为其拥有者的记忆碎片，以及联系着两者的思念——爱之力。
但是，只有一个要素，是剑魔像有，而尤吉欧的剑所没有的。
那便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埋藏在魔像心脏部位的紫色三角柱，也就是敬神模块。正是它将驱动魔像的爱之力扭曲，变成了杀戮。
“该死的莉瑟莉丝……又干了多余的事！”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仿佛在厌恶着大剑放出的光芒，背过脸去大喊：
“就算你模仿了我的术式……区区一把破剑，又如何能对抗我的杀戮兵器！看我一击将它斩断！”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左手猛然一挥，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剑魔像再次从双眼中放出蓝白色的光芒。随着刺耳的金属音，巨大的身躯开始迅速前进。
尤吉欧的剑无声地水平回旋起来，将剑尖对准了身高五米的巨人。
白色剑刃上的光辉变得更强，向周围扩散出发光的粒子。
随后，大剑发出犹如铃铛一般的声音开始飞翔。纯白的光辉在空中拖出犹如彗星一样的轨迹。
“真美啊……”
卡迪纳尔在我的手中，将那微弱的念头传达到我脑中。
“人的……爱，以及意志所放出的……光芒……实在是……太美了……”
“嗯……是啊。”
我的双眼再次溢出泪水，低声地回答。
“桐人……之后就……交给你……了……保护……这个世界……保护……世界上的人……”
卡迪纳尔用那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用最后的力量露出了一个安详的微笑。
看到我沉默地点头之后，身为这个世界最大贤者的小小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呼吸。
我忍住呜咽，感受着双手上的分量变得越来越轻。在我那模糊的视野中，继承了卡迪纳尔遗志的纯白大剑拍打着光之翼，笔直地飞翔在空中。
迎击它的金色巨人将双手的大剑与肋骨的小剑都大大地张开。缠绕着黑色气场的无数剑刃化为凶恶的大嘴，反射着光芒。
如果只是比较优先度的数值，起源只是尤吉欧一个人的身体以及蓝蔷薇之剑的大剑，应该是不可能与三百个人类转换而成的魔像对抗的。
即使如此，尤吉欧的剑依然再次加速，冲入了严阵以待的剑刃群。
剑尖所瞄准的是魔像的身体中央——以三把剑构成的脊骨内部。那从剑与剑的空隙中泄露出来的紫色光芒。
敬神模块。
在一瞬间，金色与纯白猛烈碰撞。白光与黑光纠缠着，旋转着，然后炸裂开来。
魔像发出如同野兽咆哮的金属音，将双手和肋骨的刀刃全部交叉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白色的剑就已经深深地贯穿了脊骨上那微细的空隙。
我听到了一道轻微的破碎声。从脊骨中泄露出来的紫光化为无数的碎片四散开来。
从白色的大剑贯穿的地方扩散开来的透明光辉，包裹了之前一直被如黏液一般的黑暗结合起来的三十把巨剑。
这样的光景，仿佛是尤吉欧和爱丽丝的爱，治愈了被分开的恋人们心中的悲哀。
魔像临死前发出的高频不协调音，渐渐和清澈的共鸣声同化，变为悦耳的音调扩散开来。
随后，那将我们逼入绝境的杀戮兵器拆分成几十把剑，分散到四面八方。
这些剑旋转着高高飞起，划出三十道抛物线，随着一声轰响，齐齐地插入地上，将房间中央包围起来。
在我身后，就有一把巨大的剑，如同墓碑一般屹立着。它无疑就是魔像那几乎将我的身体砍成两半的左脚。缠绕在它身上的黑暗气息已经消失无踪，现在它只是一块冰冷的金属。
天花板上那些驱动魔像的水晶也在不规则地闪烁了片刻之后，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最终归于沉默。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意识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那个以他们的感情为能量源的完全支配术已经被打破，再也无法使用了。
一击就将剑魔像分解的白色大剑现在依然横在空中，往外挥洒着闪亮的光点。
刀身的中央，闪烁着爱丽丝的记忆碎片。其内部保存着什么，我仿佛得到天启一般，突然领悟到了。
整合骑士有三十一人。构成剑魔像的剑是三十把。从爱丽丝的记忆碎片能够和尤吉欧的剑融合来看，唯一没有用上的记忆碎片就是爱丽丝。
那么，为什么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没有制造和爱丽丝的记忆配套的剑呢？
那一定是因为爱丽丝的记忆……封存于其中的爱实在太过庞大了。年幼的爱丽丝所爱的，有尤吉欧，有赛鲁卡，有她的双亲，生活在卢利特村里的所有人以及卢利特村本身，甚至连自己和所爱的人曾经生活过，今后也将一起度过的时光，也是她所爱的对象。
就算是最高祭司，也不可能对时间和空间进行物质变换。所以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没有制造和爱丽丝有联系的剑。
也正因为是这样，爱丽丝和尤吉欧创造出的剑，才会闪亮着如此美丽的光辉。
“嗯……真的，很漂亮啊。”
我紧紧抱住卡迪纳尔的身子。尽管她的灵魂已经前往远离UnderWorld与现实世界的遥远彼岸，但我依然向她低语着。
虽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是我能感到我怀抱中的那个小小的身体被微微的磷光包裹了起来。这些光辉和白剑上放射出的奇迹之光一样，闪烁着完全相同的清澈。
我相信，这恰好证明了卡迪纳尔，或者说是名为莉瑟莉丝的少女并非是她一直所自称的程序，而是一个有着真正感情与爱的人类。
磷光带着一丝微弱的温暖，融入了我冻僵的身体，同时她的身体渐渐变淡。从模糊变得透明，最后缓缓分解，化为纯白的光彩消散在空中。
这些光将这个封闭空间彻底照亮，仿佛要将它净化一般——
但是，一道拒绝这份温暖的声音化为刀刃将其撕裂。
“这个小不点，临死的时候还要玩无聊的恶作剧。难得的快乐记忆都被她破坏了。”
即使最后的王牌也被破坏，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依然保持着傲然的态度，嘴角浮现出冷笑。
“不过呢，也就只能破坏一个原型而已了。像这种东西，以后我会造出几百几千个。”
她一边用左手的指尖抚摸着纯银的轻剑一边嗤笑道。明明是卡迪纳尔的同位体，但她的话语却让人感觉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情感，让人不觉得是出自于人类之口。有着仿佛会绽放光辉的白皙肌肤与亮眼银发的身体上，渐渐缠绕起犹如瘴气的漆黑波动。
在我身体的深处，那只名为恐惧的冰冷巨蛇再次抬起了头。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已经空无一物的双手。
虽然已经破坏了本以为无人能敌的剑魔像，但是代价实在太大了。我们已经失去了世界上唯一可以与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超凡力量对抗的贤者。
我只能沉默地仰视着最高祭司，但是——
浮游在空中的尤吉欧之剑，发出清脆的声音，将剑尖对准了最大也是最后的敌人。
“哦……”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眯起镜眼，低声说道：
“还想打吗，小男孩？只不过是找到破绽弄坏了我的人偶，却让你变得傲气起来了呢。”
我不知道已经变为大剑的尤吉欧是否能够明白她的话语，但是那纯白的剑刃却一动不动地以剑尖对准着最高祭司。缠绕在剑刃上的光辉再次变强，振动声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高。
“不要啊，尤吉欧。”
我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喊着，一边向那发光的剑伸出左手。
“不要……不要一个人走啊。”
我被仿佛要将我烧尽的焦躁驱使着，用无力的膝盖在焦黑的地板上往前爬行。从剑上散落的一颗光点落在我拼命伸出的指尖上，弹了一下消失了。
随后——
白色大剑的剑柄上再次伸出了光之翼，猛地一拍，直直地冲向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
统治者那珍珠色的嘴唇上泛起了凶狠的笑容。银色轻剑伴随着嘎吱作响的声音挥下，一道和击杀卡迪纳尔的那道闪电相比也毫不逊色的雷霆迸射而出，迎向逼近的光之剑。
在剑尖和闪电接触的瞬间——
一阵比剑魔像被破坏时还要强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就连跪在远处地面上的我也被它狠狠地击中。
我一边缩起身子，一边将双眼瞪到最大，看到的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闪电被撕裂为无数细线的景象。
在一阵巨响中，电火花四散开来，在房间的各处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剑一边正面破坏着超高能量的激流，一边继续往前飞去。白色的剑刃表面出现细微的裂痕，随后就一点点地碎散在空中。这些，全都是尤吉欧的身体，也是他的生命。
“尤吉欧！”
我的叫喊，被狂猛的风声盖过。
“死小鬼！”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脸上也不见了笑容。
白色大剑终于来到雷击的源头，正确地刺在了轻剑那如针一般纤细的剑尖上。
超高频率的共振现象瞬间产生，震撼着整个封闭空间。作为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神力资源库的银色轻剑，与尤吉欧和蓝蔷薇之剑融合后的白色大剑对峙了片刻。虽然看起来两者处于完全静止状态，但是我却感到，这只不过是下一次破坏的前兆。
随后发生的现象，在我眼中如同以超慢的速度播放的慢镜头。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轻剑化为了无数微小的碎片。
白色的大剑则是向外播撒着光点，断为了两截。
前半部分的剑刃旋转着飞起，无声地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右手连肩斩断。
在那光景无声地烙印在我的眼中之后，声音和振动才终于传来。
破碎的轻剑之中涌出的庞大资源引发了彩虹色的大爆炸，将整个房间吞噬。
“尤吉欧！”
我的哀嚎这次依然被那如同嘈杂电磁噪音一般的轰响吞噬了。涌来的冲击波击打着我的身体，将我吹到了南侧的窗边。
我躲在地板上那几分钟前还是剑魔像一部分的大剑后撑过冲击波，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之后，我看到的是——
双脚站在地上，左手按着右肩伤口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
以及掉在她脚边的两个巨大的碎片。
折断的尤吉欧之剑上依然残留着微弱的白色光芒。
但是，就在我茫然凝视着的过程中，那光芒犹如心脏跳动一般闪烁着黯淡下去，最终消失。
同时，白色巨剑的碎片也开始渐渐变淡，开始变回了人的样子。
从剑尖到剑身中间处的碎片变成下半身。
而包含十字形剑锷的碎片则变成了上半身。
尤吉欧闭着眼睛，放在胸口上的右手握着水晶柱体。而就在那亚麻色的头发和牛奶色的肌肤恢复了人的质感之后——
从那分开的两截身体中，喷出了量大得可怕的鲜血，瞬间淹过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赤脚。
“啊……啊……”
就连自己从喉咙里挤出的嘶哑声音，仿佛都已经远在天边。
世界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气味和声音也被稀释到了极限。
在那丧失感觉的世界中央，只有不停扩大的那片红色的血液显得如此鲜明。躺在深红海洋中央的尤吉欧身旁，有一个东西闪着光芒落下。
它“咚”的一声插/进血泊之中，泛起淡淡的波纹。这是一把纤细的蓝银色长剑——尤吉欧的蓝蔷薇之剑。外表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它突然发出了轻微的破碎声，剑刃的下半部分化为冰晶碎散开来。
失去了支撑的上半把剑缓缓倾斜，倒在尤吉欧的脸旁。四散的水滴落在尤吉欧的脸上，缓缓地流下。
我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三步，猛然跪在了地上。
我睁大着空虚的双眼，仿佛要抓紧卡迪纳尔残留在我双手上的温度似的，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但是，那微弱的温暖，不足以填满我内心不断扩大的虚无。仿佛我的意识、肉体以及灵魂都变得空空如也。
就这样结束吧……
这样的念头，如同气泡一般从虚无的深处浮现出来。
我们……不，是我，从所有意义上来说都已经失败了。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尤吉欧的灵魂带回现实世界。但实际上呢？我因为尤吉欧的牺牲而保住了性命，此刻正无力地在这里垂下了头颅。而即使我在UnderWorld里死去，也只不过是登出到“对面”而已。
——我现在只想让自己的身体变淡之后从这个世界离开。
——我什么都不愿意再看，也不愿再听。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快点消失。
但是——
UnderWorld依然是现实。其统治者也不是那会随着BadEnd画面定格的程序。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站在血海之中，苍白而失去了表情的美丽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感情/色彩，但又迅速消失。一阵悦耳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从两百年前和莉瑟莉丝的那一战之后，我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她的低语中似乎有着些微的赞叹。
“尤吉欧的身体所转换的剑……从数值上来看，本应是无法和我的‘银色永恒’对抗的，但这个结果还真是意外。而且，没有看出这把剑没有金属属性也是我的失误。”
血珠不停地从她右肩的伤口上落下，在她脚旁的红色水面上滴出波纹。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用左手接住血液，变化为几个光素和伤口接触。断面瞬间止住了血，覆盖上一层光滑的皮肤。
“好了……”
做完急救处置的统治者眨了眨眼，用她的镜眼看向了我。
“最后剩下的居然是你，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啊，对面的小男孩。虽然我对你不带管理权限就来到这里的目的感到有些好奇……但是我现在已经玩厌了，困得要命。事情的来龙去脉等我之后去问‘那个人’就好，现在就以你的血液和哀嚎，来为这场战斗拉下帷幕吧。”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说完之后以优雅的动作往前走，让人感觉不出她受到了失去手臂的重伤。她跨过尤吉欧断成两截的身体，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鲜血脚印向我走来。
少女一边走一边将左手向旁边伸出，一个白色的东西轻飘飘地从她后面飞了起来。那是一只纤细的手臂——她被尤吉欧之剑砍飞的一部分。
我本以为她会将手接回肩膀上，但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却握着这只右手的手腕，举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地吹了口气。紫色的光芒猛然将手臂包裹起来，发出如同金属振动的声音，开始了物质结构的变换。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把有着简单设计，但是剑刃和剑柄又十分优美的银色长剑。
虽然表面并不像被破坏的那把轻剑一样有着完美的镜面处理，但毕竟是以世界最高权限者的手为资源变换而成的。以这把剑的威力，一击砍下我的头想必也是轻而易举。
死亡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接近。而我只是跪在地上，等待着它的到来。
几秒之中，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来到我的眼前，站直了那失去了一只手却依然美丽得犹如在绽放光芒的身子，俯视着我。
我抬起头来，视线和从那银眼中放射出来的彩虹之光碰撞在一起。
少女的双眼露出一丝笑意，以温柔的声音低语道：
“永别了，小男孩。将来在那一边再见吧。”
长剑反射着月光，高高地举起。
如剃刀一般锐利的剑刃在空中划出蓝色的轨迹，向我的脖子逼近。
在下一个瞬间。
一个身影闯入我的视野。
长长的头发轻柔地在空中飞舞。
我呆呆地看着遍体鳞伤的女骑士背对着我，将双手奋力张开。
这样的景象，
我曾经见到过。
同样的错误，
我，
到底要——
——重复多少次啊!!
如闪光一般的这个念头，让时间停滞了一瞬。
在失去了声音与色彩的黑白世界里，连续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只小小的手，轻轻触摸着我无力地下垂着的右臂。
那些充斥着我全身的冰冷恐惧与绝望，被那温暖的手掌融化了少许。
负面的想象并没有消失。
但是，那只手的主人低声地告诉我，我可以去肯定这样的软弱。
——未能常胜不败也不需介怀。就算有时会倒下，会失败，只要心和意志还和谁联系在一起，就没有关系。
——迄今为止，曾与你一起度过一段时光，之后又离开的人，应该都是这样想的。自然，我亦不会例外。
——那么，你就能够再次站起。
——站起来去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我似乎看到了，身体或者说意识的深处产生的微弱热量，向我那被冰冻起来的摇光伸出了光之纹路。
从胸口的中央，经过右肩，到达手臂，最后是指尖。
五根僵硬的手指被仿佛燃烧一般的热量包裹起来。
我的右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动了起来，伸向落在我身边的黑剑，紧紧地握住剑柄。
然后，时间再次开始流逝。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剑，砍向为了保护我而大张着双手站在我面前的骑士爱丽丝，落在了她的左肩口上。
就在锐利的剑刃割开了烧焦的骑士服的袖子，正要砍进她白皙肌肤的瞬间——
我从地上立起挥出黑剑，剑尖在千钧一发之际从斜下方击中了银色的剑，爆出了璀璨的火花。
产生的冲击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从我和爱丽丝身边向后方推去。
我左手抱着倒进我怀里的爱丽丝，再次被吹到了窗子旁边，最后我用力地踩在地上，总算是不必撞上窗玻璃。头靠在我右肩上的爱丽丝微微将脸往左转，用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什么嘛……”
骑士那在防御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火焰攻击时烧伤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一丝笑容，以嘶哑的声音低语：
“你这不是……还能动吗……”
“嗯……”
我好不容易才对她挤出一个笑容。
“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那就……这样吧。”
说完这句话后，爱丽丝再次失去了意识，膝盖软了下去。
我用左手支撑着骑士的身体将她放下来，背靠着玻璃坐下。然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来。
——接下来就交给我了，你慢慢休息吧。
——这条命是夏洛特、卡迪纳尔以及尤吉欧救下来的……现在，我将它拿来救你了。
现在我必须做的，就是至少让爱丽丝从这个封闭空间里逃出去。为此，我必须要和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战斗，哪怕不能胜利，也至少要同归于尽。哪怕我的四肢被斩断，心脏被贯穿，脑袋被砍掉也在所不惜。
我坚定了这样的决心，抬起头凝视着敌人。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脸上的笑容几乎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看着自己握着剑的左手。她那柔软的手掌上有一处通红的擦伤，似乎是在刚才的冲击中受的伤。
“就算是我，也开始变得不愉快起来了。”
一阵温度极低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看向我的那双镜眼也仿佛要让空气结霜一般的冰冷。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而丑陋的挣扎？战斗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明明是前往已经定好的终点，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可以选择是倒在地上死，还是握着剑而死。因为……我们是人类。”
我一边回答，一边闭上眼睛，再次竭尽全力地想象过去的自己。
迄今为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停地塑造着“黑色剑士桐人”的形象。我的这个分身如同诅咒一般，提醒着我绝对不能失败——如果失败的话，内心就会害怕自己将要失去所有归宿。
但是，现在该从这种畏惧与执着之中解放出来了。
我睁开了眼睛，长长的额发已经覆盖在眼前。我用带着露指手套的左手将它拨开，架起右手的长剑，黑色皮革制成的长外套在空中翻飞。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站在不远处，眉头微微皱起，露出和夺走卡迪纳尔性命时相似的冷酷微笑。
“一身黑衣，这样的打扮……简直像是黑暗帝国的暗黑骑士啊。好吧，既然你如此地渴望痛苦的话，我就赐予你特别特别漫长而悲惨的命运。到时候，你反而会求我赶快杀了你呢。”
“这样可不够啊……远远不够偿还我的愚蠢。”
我说着，弯下腰，注视着最高祭司左手上握着的银色长剑。
我之前已经多次见识过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神圣术有着多么强大的威力，但现在她的资源库，也就是那把名为“银色永恒”的纯银轻剑被破坏之后，她应该是无法再连发高优先度的术式了。因此她才把自己的手变换成了一把新的剑。
剑与剑的战斗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但是敌人的技术却还是未知之数。恐怕她也和整合骑士们一样，是那种以单发大招为主的风格。而在第八十层和骑士爱丽丝战斗之后，我明白了这样的风格也绝对不容小觑。
论武器的优先度，恐怕也是我这边处于劣势。如果多次互拼的话，黑剑所剩无几的天命很快就将消耗殆尽。只能尽量近身，用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应该还不清楚的连续技来寻找机会。
下定决心之后，我将重心再次放低，准备开始突进。向前伸出的右脚和向后拉的左脚都用力地踩在坚硬的地板上。
与我对峙的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以优雅的站姿将左手的剑在后方高高举起。果然是传统流派高阶诺尔奇亚流的架势。想必她要放出的，是快到无法招架，沉重而必杀的一击吧。而我要想办法将其回避，冲到她的身边。
“呼……”
我用力地吸了口气，开始积蓄力量。
在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剑微微摇动的瞬间，我全力在地上一蹬，向前冲去。
敌人的长剑上开始出现了蓝色的光辉。在预判出她要使用的绝技——不，剑技是“垂直斩”后，我的左脚用力踩在地上，让突进的轨道向右移。垂直斩是单发垂直攻击，因此很难追击逃往外侧的敌人。
银色的长剑拖出蓝色的轨迹，以惊人的速度袭来。我将身子转向左侧，拼命地躲过剑尖。长外套猛然翻起，衣角上被开了一道直直的口子。
——躲过去了！
这次我用右脚用力踩着地板，一边回归到原来的突进轨道，一边举起右手的剑。
但是——
阿多米尼斯多雷特那把剑上的光芒没有消失。
“唔?!”
在我因为惊愕而低呼的时候，即将被我摆脱的剑尖以无视了惯性的动作与速度从我脚边挑起。此时已经无法回避，我只能收回还在举起的剑，挡在斩击的轨道上。
锵！随着强烈的金属音，一大团火花迸射出来。尽管勉强防御成功，但是那让右手手骨都感到疼痛的压力让我失去了平衡。为了不摔倒，我向后方跳去。我想通过小跳回避敌人的上挑斩击，然后马上发动反击——
但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剑技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划出V字形的轨道回归到上段位置的剑再次轰响着往下斩去。重心前移的我已经无法避过第三击，左胸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虽然只是擦伤，但更甚于疼痛的恐惧与惊讶传遍了我的全身。
如果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用出的剑技，是我所知的那一招的话……
那么不管此时是要回避，还是要勉强尝试着格挡，都会马上中招。
“哦……哦哦！”
我怒吼着驱散了恐惧，以一个有些勉强的姿势发动了剑技。这是单发斜向攻击的“斜斩”。
这次被我猜中了。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剑以如同空间跳跃一般的速度回到头顶，发出了全力的第四击。
我以黑剑迎击了从我头顶逼近的白银剑刃。剑技之间碰撞时特有的如同爆炸一般的光效迸出，照亮了我和最高祭司的脸。
四连击技的第四击，一般来说无法以基本的单发技抵消。但值得庆幸的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失去了右手。因此她失去了平衡，斩击也偏向了左下方。
两把剑发出“锵”的声音后分开，这次我终于可以用力往后跳去，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我用左手摸了摸/胸口的伤，淡淡的红色染上指尖。虽然并不是什么需要以术式治疗的伤害，但是比起肉体的伤，反而是那件耐久度远比外表看起来要高——不过其实也只是我的想象实体化后的产物——的皮革外套上出现的破口更让我感到心惊。
我此时陷入了沉默，反而是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一边缓缓地站起身，一边说道：
“单手直剑四连击剑技，‘垂直四方斩’……是这个名字吧。”
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在过了片刻之后才转换成了我能够理解的话语。
招式的名字和我预想的一样。但是……
剑技。
刚才，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是这样说的。
确实，UnderWorld中存在着和旧SAO世界相同的剑技。但是它们都被称之为“绝技”，大家不是将其视为系统辅助，而是当做了经过长年修炼后出现在剑里的力量。而且，人界里的人们所使用的绝技，都只是“雷闪斩”“漩涡”“天山烈波”这样的单发技。所以我才能以“艾恩葛朗特流连续剑技”在无数的比试和实战中一路过关斩将，在这最后的战斗中，我也认为只能凭它来找到唯一的机会。
但是，如果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也能够使用剑技，甚至连四连击以上的大招都会，那我的优势就被抵消了。
在混乱和焦躁的夹击下，我缓缓往后退去。但是恰在此时，我看到了受到致命伤倒在地上的尤吉欧。他身体的断面上此时依然在渗出鲜血，还不知道再过几分钟他就会耗尽天命。
在更严重的焦虑的驱使下，我思考起来。
尤吉欧之前被暂时封印了记忆，成为整合骑士和我战斗。也就是说，他在整合仪式中被搜索了记忆。那么，最高祭司很有可能是从尤吉欧的记忆之中提取出了垂直四方斩的名字与动作。
如果这个推测正确的话，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能够使用的，应该只到单手直剑的中级技能为止。我从未对我的搭档展示过高级技能。
那么，只要我能用出四连击以上的招式，就有胜算。
单手直剑技能的最高级技可以达到十连击。此时已经不是留一手的时候了。
看到我猛然张开双脚，重新架起黑剑，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微笑着说道：
“哎呀……你的眼神还是那么嚣张呢？好吧，让我玩得再开心点吧，小男孩。”
尽管被砍下了右手，天命也已经大量流失，最高祭司的口气依然显得游刃有余，让人摸不清底细。我没有再回答什么，只是用力地吸了口气，开始蓄力。
浸染在我身体与记忆之中的剑技，开始鲜明地浮现在我的脑海。而此时我右手的剑，已经开始被蓝白色的光效淡淡地包裹起来。
从右方开始，如同画一个圆一般，将剑移动到自己头顶——
“喝！”
随着一声怒喝，我发动了单手直剑最高级剑技“新星升天”。
在无形力量的推动下，我的身体在空中超高速地飞翔。第一击是最高速上段斩，这一招在对抗大部分的剑技时都能先发制人。在单手直剑的剑技中，不存在速度比这招还快的剑技。
距离剑击中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左肩还有0.5秒。
在那感官被加速，变得如同果冻一般黏稠的时间中——
银色长剑的剑尖对准了我。
银色的闪光呈十字形亮起。
噗噗噗噗噗噗！神速的突刺六连击，纵横贯穿了我的身体。
“咳……”
鲜血从我的口中喷出。
我的十连击技在第一击就被打断，在空中徒劳地扩散出冰蓝色的光辉。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别说推测了，甚至连认知都无法做到。在剧烈的痛苦与惊讶中，我凝视着阿多米尼斯多雷特那把从我的腹部拔出的剑，摇晃着后退。
只有突刺技的六连击。
那样的剑技，在单手直剑种类中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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