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光之巫女 人界历380年11月7日 下午8点 2
没错。
就这么直直地朝这里走吧。
瓦沙克一边将潜伏后的奇袭当成在舌头上滚动的糖果一般享受，一边如此默念着。
他的隐蔽是完美的。金属铠甲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仿佛彻底融入了灌木的阴影之中。
黑发少女小心地警戒着四周，但她的视线只是从瓦沙克潜伏的树丛中一扫而过。还有七米……五米……——不错。真不错。就是这样。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少女在接近到还剩三米的时候，突然转向右方，向瓦沙克藏着尸体的地方前进。
本来还想等她再靠近一点的，算了，差别不大。
瓦沙克寂静无声地从阴影中滑出，一边伸出左手一边向少女的背后接近。接下来就是捂住她的嘴，趁她的喉咙因为惊讶而锁紧的时候，用锐利的短剑一口气割开——
因为这个预感太过真实，让瓦沙克没能立刻对眼前闪亮的剑刃做出反应。
“呜哇！”
在他慌忙后跳的同时，剑尖从他下巴露出的肌肤上划过。
原本应该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少女，直接拔出左腰的剑就往背后砍了过去。这一击着实漂亮。如果瓦沙克再往前走一点的话，他的喉咙就会被划破了。
少女转过身，双手重新架起长剑，那双蓝色的眼睛中虽然有着恐惧与敌意，却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这让瓦沙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隐蔽早已被看穿了。
他用右手旋转着短剑，开口说道：
“baby...”
话出口之后，他才想起英语在这个世界并不通用，马上切换成了发音毫不逊色于日本人的日语。
“这位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毫不大意地架着剑，用生硬的声音回答：
“学长教过我，不能只依赖眼睛，而要去感受整体。”
“学、学长？”
瓦沙克眨着眼睛，感到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被触动了。这句话，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曾经听过……
但是，还没等他回想起来，少女就猛地吸了口气，以极大的音量喊了起来：
“敌袭！敌袭——”
瓦沙克咋了下舌，将短剑收回到右腰上。
没办法，看来不能再玩了。
瓦沙克高高举起左手，同样大喊道：
“小的们……该干活了！”
这次是少女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瓦沙克的背后几十米远的草丛中，刷刷刷地陆续站起了三十个从暗黑骑士团中选拔/出/来的轻装侦察兵。
听到少女的警报从马车上跳下的第二个少女，以及从北面赶来的十名卫士全都僵住了。
***
“什……后方发现敌军？规模有几十个人？”
整合骑士莱恩利在听到补给部队发来的急报后，难以置信地大喊。
糟糕——糟糕了！
如果马车遭到袭击，物资被烧毁的话，大军就无法行动。而且，那三个人也都在后方——他发誓一定要守护的两个少女练士，以及一个青年。
必须派一百，不，派两百人去救援才行。但是，现在让大部队行动的话，也许会让从北方不断接近的敌军部队察觉到有埋伏。那样一来的话，就会被数量远远大于己方的敌人毫不费力地歼灭。
不，也许应该认为奇袭计划已经暴露了？那么就让全军向南移动，等待下一个机会？
莱恩利呆立在原地，没法马上得出结论，此时一阵粗犷的声音传来：
“真没想到我们南进的计划会被看穿，还派兵埋伏在这里啊……”
骑士长贝尔库利和爱丽丝已经从北方一千梅尔处的山丘回到了这里。对莱恩利来说，这两人是自己所无法企及的强者，但此时就连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了平时的从容。爱丽丝更是恨不得马上飞到补给部队的所在地。
在贝尔库利的身后，已经能看到北方的丘陵地带上空飘荡着不断接近的大军扬起的尘土。
骑士长短暂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瞪大了那蓝灰色的双眼，做出了指示。
“莱恩利，让大部队后退。小姑娘，你马上去救援补给队。北面来的敌人就由我来抵挡。”
“就算你说要抵挡……叔叔，敌人的拳斗士团超过了五千人！而且你还说，剑对他们不起作用……”
“这个嘛，总是有办法。快去吧！决定要用尽一兵一卒来削弱敌人的，就是你啊，小姑娘……不，爱丽丝！”
贝尔库利说完这些话后，就转身面向北方。
他以骨节凸起的右手，缓缓地拔出了左腰上的时穿剑。
看到那久经岁月的剑刃反射出的黯淡光辉就能清楚地知道，剑的天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
火花第三次在黑暗中迸出。
有着焦茶色头发的少女虽然是初次见识瓦沙克的斩击，却能将其全部挡下。
而且瓦沙克用的还是连续剑技。所以，在第三击将少女手上的剑打飞，插入附近的树上时，刺客不由得欣赏地吹了一声口哨。
黑发少女依然努力地想要以拳头战斗，却被瓦沙克一脚扫倒在地。少女的后背重重地砸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罗妮耶！”
从马车上出现的另一个红发少女发出像是惨叫的声音向这里跑来。
瓦沙克举起右手的剑，将剑尖抵在貌似名叫罗妮耶的少女的喉咙上，牵制红发少女的动作。红发少女果然害怕得停下了纤细的双脚。
“呵……呵呵呵。”
面具下传出了压抑不住的笑声。
——没错，就是这样。
这便是用剑尖玩弄着人的生命与羁绊的愉悦。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放弃杀戮玩家啊。
“我不会杀你的。前提是你乖乖地待在那里观赏。”
他低声对红发少女这样说完后，弯腰伏在名为罗妮耶的少女身上。
在他身后，渴求着鲜血的三十名士兵不断地接近。
罗妮耶的一双大眼中留下了恐惧与屈辱的泪水，高昂的决心，也开始转变为绝望——
突然，罗妮耶的视线焦点从瓦沙克的脸上移开，投向了天空。
那湿润的虹彩上反射着某种东西。
——光芒。
乳白色的光之粒子倾泻出来。如同雪花一般轻飘飘地落下。
瓦沙克的后背感受到了一种古怪的战栗，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漆黑的夜空，以及血色的群星。
而在这个背景之中，悬浮着一个娇小——却又放射着巨大存在感的轮廓。
——是人。而且是女人。
长长的裙子由无数的细布缝合而成，犹如翅膀一般伸展开来。在夜风中飘舞的长发，则是艳丽的紫色——
“史提西亚……女神……”
地面上的罗妮耶喃喃地说着。
但是瓦沙克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在隐约看到那从星空飘下的女人那娇小的脸庞时，刺客就仿佛被吸引了似的站起身来。
脱离束缚的罗妮耶马上退到了红发少女所在的地方，但瓦沙克却都没有去看上一眼。
飘浮在空中的人影将右手向前伸出。
那五根纤柔的手指，轻轻地往侧面一挥。
啦——
仿佛几千名天使合唱的厚重和声，让世界为之动摇。
人影的指尖放射出了极光一般的光幕，落向瓦沙克的背后。
大地轰鸣。然后哀嚎响起。
瓦沙克回过头，看到的是大地上突然出现的无底深渊，以及被它吞噬的三十个手下。
他瞪大了眼睛，将视线转回天空。
女人再一次举起右手，这次是挥向北面的天空。
天使的歌声再次响起。
比之前的规模大了几十倍的极光倾泻而下，至于对其下方的地面造成了什么影响，根本就难以想象。
最后，飘浮在空中的女人俯视着位于正下方的瓦沙克。
右手的食指在空中轻轻一弹。
啦——
彩虹色的光芒将瓦沙克包裹起来。
脚下的地面消失了。
瓦沙克迅速落入了无边黑暗，却还将双手举向头顶，想要抓住那娇小的人影。
“不会吧……啊，不会吧。”
他的声音在颤抖。
那脸。
那头发。
那感觉。
“那不是……KoB的‘闪光’吗？”
***
骑士长贝尔库利右手拎着爱剑，呆滞地站在原地。
在他眼前，大地裂开了一道足有一百梅尔宽的巨大裂缝。左右的长度一眼望不到头，深度更是无从推测。裂缝的边缘处偶尔会有石块落下，不管他怎么凝神倾听，都听不到石块落到底的声音。
这个大地的裂缝，在几十秒前还完全不存在。
七色的光芒伴随着壮丽的和声从天而降，在碰到地面的瞬间便将地面分开了。
就算集齐一千，不，哪怕是一万名神圣术师——甚至是让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复活，也无法让天地产生如此大的改变。
这是神的威能。神的奇迹。
继暗黑神贝库达之后，又有新的神明降临人间。
贝尔库利带着畏惧这样想着，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巨大裂缝的另一头，被拦住了去路的五千名拳斗士茫然而害怕地呆立着。
如果那将天命赐予万物，同时还有权限将其毁灭的神决定帮助人界守备军，肯定会将拳斗士团正下方的地面撕裂，无情地让他们坠落其中。但是裂缝却拉开了足够的距离，让全速奔跑的他们都能安全地停下脚步。
骑士长从中感受到了对消灭众多生命感到的犹豫。
也就是说，这一切是由人的意志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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