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光之巫女 人界历380年11月7日 下午8点 3
——快点。
——快点到达地面。到达桐人君的身边。
以超级账号01——“创世神史提西亚”登录UnderWorld的结城明日奈，将身体交托给只有在初次登录时才能享受到的缓速降落功能，一心呼唤着所爱之人的名字。
距海洋研究用自行式人工浮岛“OcenaTurtle”被身份不明的武装集团占据至今，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小时。
亚丝娜对菊冈诚二郎等人宣布自己要去之后，就使用SoulTranlator五号机进入了完全潜行。而她的出现坐标，应该如比嘉健确定的那样，是在桐人现在所处位置的正上方。所以，在落下之后，她所爱的那个人肯定正等在那里。
在感受着那足以让人发狂的思念时，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也贯穿了亚丝娜的头颅。她的脸庞不由得扭曲起来，忍耐着疼痛。
她事前已经被警告过，使用史提西亚账号附带的管理员权限“无限制地形操作”会带来副作用。一个区域的膨大助记数据，在亚丝娜使用的STL和装载着UnderWorld全部数据的主视觉化机之间瞬间往复的过程，会给摇光造成极大的负荷。
身为RATH首席工程师的比嘉曾郑重地交代过她，千万不能随便进行地形操作——如果感到头痛的话就要马上中止操作。
但是亚丝娜在看到出现坐标的近乎正下方有着一千名左右的人界人，以及从南北方向接近的大群暗黑界人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咏唱了地形操作命令。
她在从北方接近的大集团前方划出了一条巨大的峡谷，阻止了他们前进。但是逼近桐人所在位置的那三十个人，就只能连同地面一起消除了。
他们所有人都是有着真正灵魂的人类。是桐人经历了千辛万苦，在这个世界坚持奋斗了两年半也要守护的，真正的“自下而上型AI”。
也许，是他们死去时的恐惧与怨恨通过STL逆流，才造成了如此尖锐的痛苦。
但是亚丝娜只是用力地闭上眼睛，然后马上用力睁开，打消了这一刹那的迷茫。
早在几年前，自己心中的优先顺序就已经确定。
只要是为了桐人——桐谷和人，她愿意犯下任何罪孽，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降落过程在持续了仿佛永恒一般漫长的几十秒后终于结束，珍珠白的靴子点在了黑色的地面上。
这里是在一片有着大量扭曲灌木的树林之中。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不祥的红色星光在微微闪烁。
亚丝娜不停地摇着头，将终于开始减弱的头疼从脑袋里赶了出去，然后将脊背挺直。在她身边，那个将像骑士一样穿着全身铠的暗黑界人吞噬的洞穴还在张开着漆黑的嘴巴。虽然留着它很危险，但自己没法马上使用地形操作。
她听到马的嘶鸣从附近传来，于是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有几辆大型马车隐藏在枝叶之下。
——哪里？你在哪里，桐人？
就在她焦躁得想要大喊心爱之人的名字时，一阵颤抖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史提西亚……女神？”
她回过头，只见有两个少女身穿犹如学校制服的灰色无袖连衣裙，正互相倚靠着站在那里。
她们的样貌很奇异。不像是日本人，也不像是西方人。肌肤的颜色犹如滑腻的奶油，右边那个少女的头发是如红叶一般的赤，左边那个则是如咖啡一般的焦茶色。
而在两人的腰带上，都挂着一把有年头的长剑——
红发的少女微微张开嘴，再次说道：
“您是……女神大人吗？”
很完美的日语。但是却微微带着一丝异国风情的语调。这让亚丝娜切身感受到了UnderWorld独自走过的三百年历史。
——菊冈先生，比嘉先生。你们都创造了什么啊……
——对你们RATH来说，这也许只是一场模拟。但是这个世界以及生活于其中的人，全都是活生生的。
“不……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女神大人。”
亚丝娜微微摇着头回答。
“但是……但是……”
焦茶色头发的少女将双手握在胸前，嘟哝着：
“——但是，是您引发了奇迹，拯救了我，还拯救了大家不被可怕的暗之国士兵所害……包括卫士先生们，修士先生们……以及，桐人学长。”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那仿佛贯穿胸口一般的刺痛，让亚丝娜呻吟起来。
她站稳了摇晃的身躯，不停地张着嘴巴，到最后才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我……我只是来见那个人的。来见桐人君……求求你……他在哪儿？让我见他……带我去桐人君身边……”
亚丝娜拼命忍住快要滴落的眼泪恳求着。少女们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最终，她们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点了点头。
“好的。请往这边走。”
在穿着同样的铠甲，保持距离观察的剑士们的包围中，亚丝娜跟着两个少女向前走去。
她被带到了一台马车的后部。马车上挂着厚厚的帆布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桐人学长就在这里……”
还没等红发少女说完，亚丝娜就用双手拨开帘布，跳上了马车，踉踉跄跄地往里面走去。
顶棚上吊着的小油灯微微地照亮着堆积的木箱和木桶。她从这些东西的缝隙里穿过，不断向前。
空气中微微飘荡着怀念的味道。仿佛太阳，又仿佛吹过森林和草原的风。
银色的反光刺入了亚丝娜那已经开始适应昏暗的双眼。
光的来源，是一个由金属框架和木材组合而成的轮椅。
而在轮椅上，有一个如影子一般静坐于其中的身影。
“……啊。”
亚丝娜内心的感情仿佛翻天覆地的风暴，让她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明明思考过无数要在重逢时说的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个在现实世界中躺在OceanTurtle的STL四号机中的最爱之人，他的灵魂此时正在此处。
受到了伤害，失去了许多，但他的生命依然存在。
当初，桐人在所泽的医院与即使从死亡游戏SAO中解放出来，却依然没有苏醒的亚丝娜重逢的时候，他一定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同样的苦，并下了同样的决心。
——这次轮到我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拯救你。
亚丝娜轻轻恢复了屏住的呼吸，低语道：
“桐人君……”
他那瘦弱到让人心痛的身体上失去了右手。而抱着白黑二剑的左手，在亚丝娜说话的瞬间，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垂下的脸庞，以及空虚的眼睛，都出现了犹如轻微波澜的颤抖。
“啊……”
干燥的嘴唇中，传出破碎而嘶哑的声音。
“啊……啊……啊……”
轮椅也微微地震动起来。左手猛然绷紧，脖子上浮现出脖筋。
从他那低垂的脸庞上悄然出现了两行眼泪，滴落在他抱在胸前的剑鞘上。
“桐人君……够了，已经够了！”
亚丝娜大喊起来，猛地跪在地上，轻柔却又有力地抱紧了心爱之人的身躯。同时她也感到自己的双眼不停地涌现出温热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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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逢的瞬间，桐人的灵魂就会痊愈，恢复意识——
要说她不曾期待过这样的奇迹，那一定是骗人的。
但是，亚丝娜很清楚，桐人的摇光所受到的损伤绝非儿戏。在桐人的摇光之中，“主体”，也就是自我意像遭到了破坏。如果没有用什么办法将其重新构建起来，那不管外部输入怎样的信息，他也无法进行正常的反馈。
比嘉的话语在亚丝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似乎找到了几个协助者——当然都是人工摇光，也就是和他们成为了伙伴。和教会的战斗让他的伙伴们几乎全部死亡，在成功打开了和我们的联络线路时，他非常地自责。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对自己的摇光进行了攻击。
过于巨大的失落感与悔恨，还有绝望，在桐人的心中挖出了深不见底的洞穴。
——但是，哪怕这个洞穴是无限的虚无，我也一定会将它填上。如果我一个人做不到，那就借助和他心心相通的所有人的力量。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爱所无法填补的失落。
亚丝娜感到那坚定的决心再次充斥于自己体内。她再也不会让桐人感受到一丝悲伤了。
——由我来保护桐人君热爱并生活过的这个世界。不让它被神秘的袭击者……以及RATH所伤害。
亚丝娜用力地最后拥抱了一次桐人，站起身来。
她回过头，对流着眼泪看着两人的少女们露出微笑。
“谢谢。是你们保护了桐人君吧。”
焦茶色头发的少女缓缓点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那个……您是？如果不是史提西亚女神的话，又是谁呢？”
“我的名字是亚丝娜。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我和桐人一样，来自‘外部世界’……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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