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决战 1
“Damn！”
OceanTurtle袭击小队的信息战负责队员克里特死死地盯着控制台正面的大屏幕，短促地骂了一声。
最大时达到三万的红色像素集合体已经开始从中心向外部迅速消失。
也就是说，根据瓦沙克的妙计投入到UnderWorld中的中韩虚拟现实网游玩家们，已经被人用未知手段歼灭，自动登出了。
在红色圆环的中心，以蓝色表示的人界军，加上白色的日本玩家部队，还残留着一千人左右。这样的人数让人不能无视，而且如果这一千人有着消灭三万中韩联军的力量，那就更加危险了。
“瓦沙克那白痴到底在干什么……”
克里特咂了咂嘴，凝视着屏幕上的一点。
在日本玩家部队的极近处，还残留着一个发着强烈红光的点。那是从隔壁的STL室用他自己的账号转换后登录的瓦沙克。明明就在敌人旁边，但他别说战斗了，就连移动的迹象都没有。
是成为了俘虏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无法移动吗？还是说，他还隐藏着能独自干掉上千敌军的秘密武器呢？
克里特好不容易才压下想要马上冲到STL室将瓦沙克叫醒，然后抓着他的衣领狠狠摇晃的冲动。
现在UnderWorld的管理员权限被锁定，无法对账号进行重置。也就是说，如果将瓦沙克强行登出的话，他现在使用的账号就再也无法使用了。
现在他能做到的，就只是对和TheSeed程序分离的时间加速功能进行倍率上的操作，但这也需要谨慎地选择时机。
克里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屏幕上的地图倍率调低。
在UnderWorld的南端，还有一个正在高速移动的红点。那正是袭击小队的队长，加百列·米勒。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可能已经抓到了爱丽丝，至少是正在进行追踪的米勒队长，有多大的可能性会被人界军追上。
从美国、中国和韩国将大量的玩家送进去的结果，就是极大地阻碍了人界军的南进。现在米勒队长和他们拉开的内部距离足足有几百英里。如果有喷气式战斗机倒是能很快追上，但UnderWorld里不大可能有那种东西，最多也就有一些有翼生物单位吧。
——不可能追得上的。
克里特在经过了约三秒钟的“漫长”思考后，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看了看戴在右手腕上的表，现在是七月七日的上午九点四十分。
距离自卫队的突击队预定从护卫舰上冲进这里的下午六点还有八小时二十分钟。而米勒队长留下的指示是在还剩八小时——也就是上午十点的时候重新开始加速。但是，在外部投入的玩家集团基本全灭的现在，维持等倍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么，现在应该将UnderWorld时间加速到一千倍，为米勒队长争取抓住爱丽丝的时间吗。
“没办法了……瓦沙克，你在那里再坚持一下吧。”
克里特对此时还在主战场上一动不动的红点如此说道，随后右手伸向拉杆，准备操作摇光加速倍率。
就在他抬头看向主屏幕上和拉杆联动的倍率指针时，突然被旁边的刻度吸引了目光。
现在，指针停在最下方，也就是一倍的地方。然后再上去每一个阶段就是一百倍，一直到一千倍的地方，画着一条红色的线。
实际上，一千倍上去还有一个阶段，到一千两百倍为止又再次画了一条分界线。看来那就是有着肉体的人类以STL潜行时的安全线了。
不过，倍率指针还可以继续延伸，最终达到五千倍。想必那是在没有人类潜行——也就是那个世界里只有人工摇光的时候，内部时间可以加速到这样的倍率。
时间加速倍率要通过操作控制台上的物理拉杆调节，然后按下旁边那个带着盖子的按钮进行决定。克里特注意着不要碰到旁边的按钮，然后将那个像是船和飞机的操纵杆一样的横握式拉杆缓缓地往上推。
屏幕上的指针迅速地上升，旁边显示的电子数字迅速地变换着。
在推到一千倍的时候，拉杆上传来了像是稍微卡住的抵抗感。用力往上推的话，拉杆就会再次动起来，到了一千两百倍的时候再次停住。然后不管再怎么用力，都一动不动了。
“嗯哼……”
克里特被激起了好奇心，专心观察起金属制成的大型拉杆。然后他在不远处的确定按钮旁，看到了一个闪着银光的钥匙孔。
“原来如此。”
他用一根手指挠了挠头上的板寸，露出了坏笑。
既然安全限制是在一千二百倍，那么实际的危险区域还要更高一点才对。以后搞不好会遇到必须将内部时间加速到逼近极限的情况，那么现在尝试一下解除安全装置倒也不是坏事。
克里特将椅子转向旁边，对刚从控制室回来的队员们打了个响指。
“有谁是开锁专家吗？”
***
——怎么会有如此柔和……如此好闻的味道啊……
毫无疑问，这次是几个月里睡得最好的一次。因此比嘉健拼命地抵抗着回响在自己耳边，想要将他叫醒的声音。
“……醒啊，比嘉君！醒醒啊！睁开眼睛啊，喂！”
——但是，这个声音为何如此焦急呢。简直像是以为我快要死掉一样嘛。
——再怎么说也太夸张了吧。又没有被人用刀砍，也没有被人用枪打……啊……
“呜啊！”
比嘉在意识觉醒的同时，记忆也瞬间恢复，大叫着睁开了双眼。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戴着黑边眼镜，镜片反着光的三十岁男人的脸。
“呜哇？”
然后又叫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想向后跳，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反而是右肩传来了强烈的疼痛，让比嘉发出了第三次怪叫。
——对了。
我在缆线管道里被那个男人射中了。
出了很多血，但是都被我无视掉，优先进行STL的操作。虽然将三个女孩子的摇光输出到了桐谷君的STL，却没能让他觉醒……之后，好像是发生了什么……
“桐人君呢？”
比嘉一边和在极近的距离观察自己的眼镜男拉开距离，一边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带着清凉感的女性声音。
“桐谷君的摇光活性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能说是太过活跃了。”
“是吗……”
比嘉发出混杂着叹息的低语。
能从那种状态下使自我意象恢复，简直就是奇迹。而自己在那样的出血量下还能活着也是一个奇迹——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重新确认自己的状况。
他躺着的地方是副控制室的地板。上半身/赤/裸/，右肩上绑着绷带。左臂上则是插着输血用的导管。
然后在他左边的正是那个眼镜男，也就是菊冈诚二郎二佐。右侧则是脱下了白大褂，直接坐在地板上的神代凛子博士。在导管的另一头，有着护士资格的安岐奈月二等陆曹正在更换着血包。给比嘉健包扎的肯定就是她了。
在比嘉收回视线后，之前一直沉默着的菊冈一边用力地叹了口气，一边说道：
“真是的……都叫你别那么鲁莽了。不过，没能察觉到内奸是技术人员，这也是我的责任……”
菊冈的额发散乱，眼镜的镜片上有着汗液流过的痕迹。仔细一看才发现凛子也大汗淋漓，看来是他们对比嘉进行急救的。那么，在梦中朦朦胧胧感觉到的舒服的触感，是当时……
——嗯？
是谁做的心脏按压，又是谁做的人工呼吸啊？
比嘉下意识地就要问出口，又在千钧一发之际闭上了嘴。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真相是不应该追问的。
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一些重要上好几倍的问题。
“UnderWorld……爱丽丝怎么样了？”
菊冈轻轻地拍了拍比嘉的左肩，回答道：
“从美国、中国和韩国进来的玩家们已经全部登出了。接近三万人的中韩玩家全都……”
“咦，中国和韩国也有人来吗？不是援军……而是敌人？”
比嘉下意识地就要跳起来，但右肩传来的疼痛直透天灵盖，让他喘息起来。安岐二曹马上就训斥道：
“你可不能乱来！虽然子弹从身体穿出去了，但还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你的血呢。”
“遵命……”
在比嘉放松下来之后，凛子将状况告诉了他。
“中国和韩国方面，好像是敌人使用了社交媒体，巧妙地煽动了网络游戏玩家的不满和对立，把他们诱骗进来的。”
“是……这样啊……”
比嘉急促地喘息着。他之所以参加这个Alicization计划，原因就是服兵役期间在伊拉克遭到恐怖袭击而死的韩国朋友……多多少少是有这样的动机。然而，虽说是袭击者的诡计，但让日韩玩家们的对立感情失控，这绝非他的本意。
比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再次痛得皱起眉头之后，继续问道：
“从中韩来了多少人？”
“最多时似乎是达到了三万。从日本来进行援助的两千个玩家几乎全灭。”
菊冈有一瞬间闭上了眼，很快又睁开眼睛继续说道：
“当时，中韩玩家还剩下两万以上，幸运的是，桐人君觉醒了，将他们一瞬间……”
“咦，你说什么？”
比嘉下意识地打断了指挥官的话。
“两万的大军，被桐人君一个人……而且还是一瞬间就废掉了？不可能，UnderWorld里不存在能做出如此大规模大威力攻击的武器和命令。不存在的……应该吧……”
说到这里，比嘉终于鲜明地回想起了在缆线管道里被柳井击中的前后，两人说的那些话了。
身为须乡伸之前下属的柳井，既是袭击者们的间谍，同时也被那个名叫“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人工摇光彻底收买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经过，让事态发展成那样的呢。
而且，和桐谷和人的STL连接的“第四人”——主视觉化机内部的非正规摇光。那东西，不，应该是他或者她成为了和人复活的关键，但没有主体的物体，居然发挥出了人类意识的功能——尽管只是模拟出来的，这点是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过的。
“我说……菊先生……”比嘉感受着并非因为大量失血而带来的寒意，向指挥官低声说道，“搞不好……我们……做出了个很了不得的东西啊……”
就在此时，从控制台内部的喇叭传出的尖锐警报声回响在整个房间中。
那正是比嘉所设定的，提示时间加速倍率发生变动的声音。
***
灰色的云以极高的速度从我和亚丝娜身边掠过。头顶是如血一般鲜红的天空，脚下是无限延伸的黝黑荒野。
能够使用空中飞行术的，在整个广大的人界也只有最高祭司大人一个——整合骑士爱丽丝曾经这么说过。而那个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以及和她“相对”的贤者卡迪纳尔都已经离开了UnderWorld，根本已经无从得知飞行术的术式到底是怎样的了。所以，我之所以能够直接飞行在暗黑帝国的天空，靠的不是术式的效果，而是靠想象力来直接操作现象……也就是整合骑士们说的“心意”之力。
自走出卢利特村后就一直守望着我的那只卡迪纳尔的使魔——大蜘蛛夏洛特的话语在我脑海中浮现。
——所有的术式，都只不过是为了引导并整合“心意”，也就是你所说的“想象”而诞生的道具。根本不需要任何咒语和媒介。
——来，擦掉眼泪，重新站起来。然后，去感觉吧。感觉花朵的心愿。
——感觉……世界的天理。
我在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最顶层和阿多米尼斯多雷特战斗，随后便陷入自闭状态，直到几十分钟前才恢复。而似乎在这段时间里，我和这个世界的“天理”有了深刻的联系。
现在，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漂浮在周围空间中的神圣力，也能轻易地不通过术式就将它们转换为素因。虽然刚才在给克莱因和莉兹贝特他们恢复天命的时候咏唱了术式，但恐怕只要靠想象就能产生同样的效果。
现在，我在用风素将我和亚丝娜的身体包裹来抵消空气阻力的同时，还在后方像是喷气发动机一样，将风素进行连续爆破，以此来进行飞翔。虽然这样的速度已经比飞龙快了好几倍，但要追上骑着雨缘向遥远的南方天空飞去的爱丽丝，至少也要花上五分钟吧。
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向亚丝娜说出那一大堆我想说的话，想要道歉的事情，想要感谢的事情。但是，我却怎么也无法直视此时正牵着我的手，在我的右边飞翔的亚丝娜。
原因是刚觉醒时，那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化为光芒的全能感开始渐渐淡薄，而最近的记忆也随之迅速变得鲜明并有条理起来。
问题就在于昨天深夜发生的事。
我被安排睡在帐篷的中央，亚丝娜、爱丽丝、罗妮耶和索尔狄丽娜学姐围坐在我身边，所有人轮流讲述着和我的回忆……正确来说是在数落我干的各种坏事，那一幕简直是活地狱。
——桐人学长时不时地就偷偷跑出学院，买一堆跳鹿亭的蜂蜜馅饼，还有向日葵屋的坚果饼干，分给我和蒂洁呢。
——说起来，在我毕业的时候，他也拿了一大把只有在西帝国才会开的洁菲莉亚花送给我。还说用了一年时间才让它们发芽。
罗妮耶和丽娜学姐先讲出了这些轶事。
——在爬大圣堂外墙的时候，桐人从口袋里拿出了蒸包子，分了一半给我呢。他突然就要用热素来加温，差点就把它烧成黑炭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给了我用来蘸在黑面包上的奶油呢。还有就是蓝莓蛋挞啦，巨大的瑞士卷啦，真的是一起吃了好多东西呢……
就像这样，爱丽丝和亚丝娜不知为何开始用食物的话题较起劲来。之后就是不停地说我曾经干过什么，说过什么话……
“呜……”
尽管还在高速飞行，我还是下意识地抱住头叫了起来。
“哇呀！”
然后就是意识瞬间涣散了，风素的生成和解放被中断。强烈的空气阻力打在我身上，让我旋转着往下掉。
我一边念叨着情况不妙，一边先将大衣的下摆变成了巨大的翅膀稳住身形。但是还没等我喘一口气——
“哇呀！”
亚丝娜惨叫着从上空掉了下来，我伸长了双手将她接住。
险险地接住她之后，她那瞪得大大的淡棕色眼眸和我近距离地对视着。要道歉的话只能趁现在了。
“亚丝娜，不是的！”
结果说出来的不是道歉而是推脱，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与丽娜学姐、爱丽丝还有罗妮耶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向史提西亚神发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听到我拼命的辩解，亚丝娜的脸上——
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用瘦弱的双手按着我的脸，用像是有些无奈，却又带着一丝怀念的声音说道：
“桐人君，你还是没变啊。本来我还在想，你在这边奋斗了两年之后，会不变得……成熟……一点呢……”
突然，透明的液体从亚丝娜的双眼中溢出。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太好了，你是桐人君……什么都没变，还是我的桐人君……”
这句话深深地刺入我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涌了上来，我好不容易将已经到了喉咙的它咽了回去，回答道：
“我就是我。不可能改变。”
“因为……感觉你变得和神一样了呢。一瞬间就把那么多的大军给冻了起来……一下子就把两百人都加到满血……而且还能在天上飞……”
对此我只能苦笑了。
“我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原理有些了解。飞行而已，只要习惯了，亚丝娜你也很快就能做到。”
“……不用做到也没关系。”
“咦？”
“像现在这样抱着我飞就好了。”
亚丝娜用似哭又笑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后，将双手从我的脸上移到我的背后紧紧地抱住。我也用力地回抱了她一下，才开口说道：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亚丝娜。为了保护那些UnderWorld人伤得那么严重……一定很痛吧……”
两年前，我在尽头山脉被哥布林队长砍中的时候，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痛苦有多么真实。明明只是右肩上的肉被刮掉了少许，就痛到短时间内都站不起来了。
然而，亚丝娜却直面那些应该是被PoH带进来的大军，即使已经遍体鳞伤，却还坚持战斗。如果没有亚丝娜的努力，蒂洁和罗妮耶她们所在的人界军，肯定早早就全军覆没了吧。
“不……不只是我。”
听到我的话后，亚丝娜贴在我身上的脸微微地动了一下。
“诗乃、莉法、莉兹、西莉卡、克莱因先生、艾基尔先生……以及沉睡骑士和ALO的所有人，大家非常努力。还有整合骑士莱恩利先生、人界军的卫士们、索尔狄丽娜小姐、罗妮耶小姐、蒂洁小姐也都一样……”
说到这里，亚丝娜那放松下来的身体又变得紧绷起来。
没等她说出下一句话，我就已经察觉到了原因。
“对了，桐人君！骑士长……贝尔库利先生一个人追着敌人的皇帝……”
“……”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已经察觉到，那个我始终没有机会和他直接交谈的最古老整合骑士——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他巨大的剑气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处了。
我和他只是在战争开始前不久，有过一次用想象之刃——“心意之剑”进行的交锋。在我那渐渐复苏的记忆之中，贝尔库利在当时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他选择了为守护爱丽丝而战，作为自己三百年人生的终点。
亚丝娜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中蕴含的意思，她的双手更加用力了一些，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但很快她就强忍住哭泣，向我问道：
“爱丽丝小姐……没事吗？”
“嗯，她还没被抓到，很快就要到达暗黑帝国的最南端，也就是第三个系统控制台了。但是，感觉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正在追赶爱丽丝……”
“是吗……那么，我们一定要保护爱丽丝。这也是为了贝尔库利先生。”
亚丝娜的脸轻轻地从我身上移开，虽然被泪打湿，却充满了坚定的决心。我也缓缓地向她点了点头。不过，亚丝娜的眼眸很快又动摇起来。
“但是，现在……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成为只属于我的桐人君吧。”
她的嘴唇随着低语渐渐接近，封住了我的嘴。
在异世界的赤红天空下，我和亚丝娜轻轻地拍打着黑色的翅膀，来了一个漫长的，漫长的吻。
在这个瞬间，我终于想起来，两年半前我为何会在这个世界醒来。
现实世界六月的最后一个周一，在将亚丝娜送回家的途中，我们被“死枪事件”的第三个主犯——红名公会“微笑棺木”的干部约翰尼·布莱克袭击了。
我的记忆在我被枪型的高压注射器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的场景后戛然而止。恐怕是那之后我就陷入了呼吸停止，脑部也受了什么伤害，为了治疗，才让我使用STL进入UnderWorld。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会使得“微笑棺木”的首领也混在袭击OceanTurtle的那些人里。他现在被我变成了小型基家斯西达的样子，固定在了暗黑帝国的大地上。等到重新开始时间加速后，除非从外部强行切断，否则他就会持续这个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的状态好几天，甚至是好几周的时间，精神肯定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搞不好会和这半年里的我差不多痛苦。虽然很残酷，但我并不觉得这很过分。
因为，他想杀了亚丝娜……以及我重视的那些人。
在经过了仿佛两个人要融为一体的几秒钟后，我和亚丝娜的嘴唇终于分开。
“让人想起那个时候啊……”
亚丝娜说到这里，突然就闭上了嘴。而我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她是想起了当时，在通关了死亡游戏SAO之后，我们以崩塌的浮游城为背景，在满天晚霞下的那个吻吧。没错，那是一个别离之吻。
我露出微笑，以坚定的话语，打消她不祥的预感。
“好了，出发吧。击败皇帝贝库达，拯救爱丽丝，大家在现实世界……”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一阵急切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桐人君！桐谷君！能听见吗？桐人君！”
这个沙哑的声音是——
“咦？菊冈先生，是你吗？没有系统控制台为什么能……”
“现在没空说明！事情糟糕了！时间加速倍率……他们把FLA的限制给……”
***
布里格将两根铁丝/插/进/钥匙孔里扭来扭去，克里特则是带着些许不安在旁边看着他那已经变得通红，长满络腮胡的脸。
虽然布里格自己跳出来信心十足地表示“要开锁的话就交给我”，但这锁不愧是时间加速的保护结构，不是那种旧式的圆筒锁。布里格手指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粗暴，嘴里不停咒骂着，音量也越来越大。
就站在布里格身后的汉斯，看着右手腕上的电子表，很开心地说道：
“好啦，已经过了三分钟哟。再过两分钟人家就赢了你五十美元哦。”
“烦死了，给我闭嘴！还有两分钟……足够我把这东西打开之后，游到夏威夷……再回来……”
等到铁丝在钥匙孔里搅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不像是开锁，更像是在搞破坏的时候，克里特很想说还是算了吧。但他们两个已经开始把这当成是在赌博，除非分出胜负，否则谁也没法阻止。
“好啦，还有一分钟。劝你还是先准备好钱包哟。”
“Holyshit！”
布里格突然大喊着跳了起来，将断掉的铁丝摔在地板上。
终于放弃了吗——克里特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长着络腮胡的脸变成红黑色的战斗员沉默地从腰上的枪套中拔出巨大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钥匙孔。
“喂喂，等……”
枪声响起。然后又一声。
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布里格将手枪插回枪套，先看了汉斯一眼，然后看向克里特，耸了耸肩。
“打开了。”
克里特嘴巴张得大大的，向控制台面板上那个直径两英寸的大洞看去。
从黑暗的洞中迸出两三次火花后，原本斜斜地停止着的操作拉杆缓缓地移动了五英寸左右，发出轻微的“咔”声停了下来。克里特看向屏幕，发现上面清楚地显示着一个数字，只比自己设定的一千两百倍要高一点——才怪，是最高的五千倍。
“五千……”
就在他下意识地心算起现实世界里的一秒在UnderWorld里是多少分钟的时候——沉重的金属声再次响起。
原本应该停止在极限值的拉杆，再次向前倾斜。
“不……不是吧……”
在喃喃自语的克里特面前，屏幕上的数字也超过了五千，然后又超过了一万……
——不，还没问题。只要不按下确定按钮，倍率就不会发生实际的变动。只要轻轻地把拉杆恢复到原位应该就没事了。
“喂……别碰啊！谁都不许碰啊！”
克里特用变调的声音大喊着，挥着手让汉斯和布里格远离控制台。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拉杆旁，轻轻地伸出右手——
“砰。”
在克里特的手碰到拉杆的前一刻，一阵轻微的爆炸声响起。
在他的眼前，那红色的确定键连同透明的盖子一起飞了起来。
占据了整个主控制室正面墙壁的巨大屏幕被染成一片鲜红，喇叭中传出了刺耳的警报声。一个十五分钟的倒计时显示出来，然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减少。
***
在听到提示时间加速功能再次受到操作的警报声时，比嘉再次想要站起身，却痛到脸都扭曲了。
“比嘉君！都说了不能……”
神代博士跑到比嘉身边，手撑在他的背上，随后——
副控制室的主屏幕迅速地被染成通红。
“怎……怎么了？”
喊出这句话的人是菊冈。在扑向控制台的指挥官身后，借由凛子的帮助坐起上身的比嘉拼命地凝聚起视线。
用超粗黑体字显示在屏幕上的，是表示设置在时间加速功能上的三段式限制已经被全部解除，整个UnderWorld即将进入极限加速阶段的信息，以及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什……”
比嘉目瞪口呆地呻吟起来，神代博士则发出了尖锐的质问。
“‘极限加速’是怎么回事？FLA的倍率不是限制在一千两百倍吗？”
“那是有肉体的人类在潜行时的限制……如果只有人工摇光的话，上限是五千倍……”
比嘉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着，博士那原本尖锐的眼角瞬间撑得滚圆。
“五千？也就是说……这里的一秒，是里面的八十分钟……十八秒就过去了一天啊！”
博士的心算能力让人惊叹，而比嘉和菊冈则是互相看了一眼，以僵硬的动作摇了摇头。
“咦……难道不对吗？”
“一千两百倍是考虑到现实世界里人类的‘灵魂寿命’而设置的安全上限……五千倍则是从外部能对UnderWorld进行观察的上限……这两个都不是硬件方面的极限……”
比嘉费劲地从干渴的喉咙中将话语挤出。神代博士撑在他背后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
“那，那么……硬件方面的上限……到底是……”
“你也知道，UnderWorld是以光量子进行搭建和运算的。理论上，它的通信速度在主视觉化机内部是无限的……也就是说，其极限取决于下级服务器的架构……”
“别废话了，快点说！到底是几倍！”
比嘉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凛子的脸，说道：
“在极限加速阶段……FLA倍率会稍微超过五百万倍(····)。虽然从六本木支部以卫星线路连接的那两台STL，会因为无法处理这种速度而自动断线……但对使用OceanTurtle内部STL的桐谷君和明日奈小姐来说……”
现实世界的一分钟，等于UnderWorld的十年。
凛子恐怕是瞬间就心算出了这个数字，双眼瞪大到极限，似乎还有微微的抽搐。
“怎么会这样……赶快……赶快让明日奈小姐和桐谷君从STL里出来！”
博士迅速站起身，但这次比嘉抓住了她的手。
“不行啊，凛子学姐！现在已经进入初期加速阶段了，强行把他们从机器中分离出来的话，会对摇光造成损害的！”
“那就赶快开始断线处理啊！”
“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要特地从缆线管道爬下去啊？STL的操作只有在主控制室里才能进行！”
比嘉也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喊，然后看向控制台前的指挥官。
菊冈似乎已经察觉到比嘉要说什么了。
“……菊先生，我再下去一趟。”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安岐二曹一脸担忧地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就闭上了嘴。她只是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我来拔掉导管。”
指挥官也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说道：
“知道了。我也去吧。我应该还有体力背着你从梯子上爬下去。”
“不……不行，二佐！”
担任护卫小队队长的中西一尉大喊起来。他气势汹汹地用力踩着脚下的靴子走上前来。
“太危险了，这个任务就由我……”
“不，我必须让你们负责楼梯的防御。因为要再一次开放隔离墙……而且一卫门已经不能用了，二卫门又动不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同时向副控制室左边的角落看了一眼。
那个被犹如衣架一样的支撑骨架堆起来的人形轮廓，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比嘉用来当作Alicization计划的一环而进行研究和开发的人形机械躯体——ElectroactiveMuscledOperativeMachine二号机，绰号是“二卫门”。
二卫门是开发成光立方搭载型的，所以和之前在打开隔离墙的行动中用来当诱饵而遭到破坏的一号机相比，它的外观显得更加纤细。
当然，现在它头部的插槽是空荡荡的，在这个状态下，就算接通电源也根本动不了。也就是说，它不能像一卫门那样成为一个能自行走动的盾牌。
菊冈将视线从没有灵魂的机器人身上收回，以迄今为止最为严肃的表情对中西做出了指示，不，应该说是命令。
“相比之下，要和敌人进行作战的你们要更加危险。但是你们必须去。”
指挥官的话让中西狠狠地咬了咬牙，随后迅速地敬了个礼。
“遵命！”
听着自卫官们的对话，比嘉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右手。虽然很痛，但指尖的动作还算正常。
屏幕上显示的那个进入极限加速阶段的倒计时已经只剩十分钟多一点了。
但是，就算现在重新打开耐压隔离墙，爬下那个漫长无比的梯子，再从连接器处对STL进行断线操作，再怎么算也要花上三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的差距，在UnderWorld里经过的时间是——事实上的二百年。
这个时间，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人类灵魂寿命的一百五十年。
更重要的是，要在UnderWorld里度过这几乎等同于无限的岁月……这对现实世界人来说，根本就无法忍受啊……
UnderWorld内部……
“对……对啊！”
比嘉大喊起来，举起刚拔掉了输血导管的左手，向菊冈用力地挥舞起来。
“菊先生！刚才对STL进行操作的时候，我打开了和桐谷君的通信频道！用C12号线路呼叫他！”
“但是……要说什么……”
“让他们从内部脱离啊！在这十分钟里，只要能找到系统控制台，或者让血量减少到零，STL就会自动开始断线处理了！但是，如果进入极限阶段的话，控制台就不起作用了，死亡更是最坏的选择！那样会进入持续二百年的全感觉屏蔽状态……一定要严厉地警告他们！”
***
“二……”
二百年？
我差点就要喊出声来，但在最后关头忍住了。
亚丝娜就在我眼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应该听不到菊冈的声音才是。
“听好了，桐人君，还有十分钟！你们必须在那之前到达控制台，然后自行登出！如果怎么样都做不到的话，还可以自己把血量都耗尽。但这个方法有很大的危险性，因为——”
因为有可能要在模拟的死亡状态下度过二百年。
明白了这一点的我，打断了菊冈的话，问道：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从控制台脱离的！当然，我也会带上爱丽丝，你们做好准备！”
“抱歉。但是，现在比起找到爱丽丝，让你们两个脱离才是最重要的。你记住，哪怕是登出后能够删除记忆，两百年的时间也远远地超过了人类的灵魂寿命！能够正常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零……”
菊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而我则平静地做出了回答：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回去。还有件事，菊冈先生。半年前……不，昨天对你说了些很过分的话，对不起。”
“不……我们理应受到指责。我这边已经准备好创可贴，就等着你回来揍我呢。比嘉君好像已经准备好了，我得走了。”
“嗯。那就十分钟后见，菊冈先生。”
然后，通信就中断了。
我拍打着大衣下摆悬停在空中，盯着怀里的亚丝娜。
“桐人君，刚才是菊冈先生联络你吗？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只是说十分钟后要重新开始时间加速，要我们尽量快一点。”
亚丝娜眨了眨眼，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是啊，一直这样的话，感觉挺对不起爱丽丝小姐的。好了，出发去救她吧！”
“嗯。要继续飞了。”
我抱紧亚丝娜，再次生成大量的风素。闪耀着绿光的风吹了起来，将我们两人包裹。
感觉到向着遥远的南方天空而去的爱丽丝，以及追在她身后的那异常的巨大事物后——我向前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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