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虽然顺水推舟地就由我来保管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抬头看着被我用右手立在地上的镜银旗杆，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第五层的BOSS房间此刻只剩我一人。我对其他成员说我随后就会赶过去，让他们先上了螺旋楼梯。
我将视线从旗帜上移开看向周围，石头大厅此刻已经陷入了深沉的寂静，与魔像BOSS激战的余波早已半点不剩。似乎是因为松弛了下来，沉重的疲劳感此时正向我涌来。我将稀有道具旗杆当成拐杖，拄着它慢悠悠地走到墙边，发出“嘿哟……”的声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之所以要独处，是为了思考几个问题。
首先是如何处置这个由哈夫纳提议，众人一致同意硬塞……哦不对，是由我保管的公会旗帜。我伸出左手的手指，在这根沉重旗杆的侧面点击了一下，调出了属性窗口。
顶端显示的道具名是“FlagofValor”。
大概的意思应该就是“英勇之旗”吧。虽然分类是长枪，但它的攻击力和封测时的情报一致，属于最低的那个等级。但是，列举在下方的魔法效果就很可怕了。这方面似乎也没有变化，只要在战斗中将它立在地面或者地板上，就能给半径十五米以内的公会成员提供各种增益效果。这个大厅的直径约有三十米，所以只要持旗者驻守在正中央，整个大厅就都在效果范围的笼罩之下。
而要将公会登记到旗帜上的话，似乎只需要让拥有公会会长资格的玩家点击属性窗口下方的那个认证按钮就行了。到时公会的纹章就会被登记上去，纯白的旗帜上会自动出现那个纹章。之后就算重新登记，也无法改变公会了。也就是说，假设ALS的牙王认证了这面旗帜，即使以后ALS和DKB合并新建了一个公会，这面旗帜也无法使用了。当然，如果DKB被解散，成员们重新加入到ALS那就另说，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欧可坦想要凭借这面旗帜，让两大公会突然合并的想法倒没什么错。但是其可行性大概会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虽然哈夫纳与欧可坦达成了一定程度的互相理解，但那只是以少人数攻略最强BOSS这样的高难度任务所带来的短暂奇迹。等到第六层的攻略开始之后，两人就会回到各自的公会，成为竞争对手，开始针锋相对了吧。
但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肯定不是没用的。它将会深深地扎根在所有成员的记忆之中，总有一天会开出新的花朵。
如此鼓励了自己之后，我打开窗口，把公会旗帜放了进去。随着一阵轻快的效果音，粗长的旗杆被收到了道具栏中。
目前暂时只能这样处理了，但是将这么强的稀有道具放在仓库里落灰，实在让我有些犹豫。必须想办法给它找一个最适合的用途。
我看了一眼显示在窗口下方的时间，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半了。这个时间段，ALS的主力部队随时有可能走上楼梯。
必须考虑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如何应付他们。
其实我也可以选择立刻冲上螺旋楼梯，从第六层主城的传送门回到第五层的卡尔鲁因。但是这样的话，就没法知道牙王他们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了。搞不好他们会留在这里摸索着激活BOSS的方法。那样就实在太对不起他们了。
我还是必须负起责任，对他们说明一下这个抢先作战已经被我实行了。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背靠着石墙闭起眼睛，等待着ALS的到来。
不久之后，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本来还觉得他们速度还挺快，但很快就惊讶起来。脚步声只有一人，还不是从下面，而是从上面传来的。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
轻剑士那摇曳着淡紫色的斗篷，沿着通往第六层的螺旋楼梯缓缓走下的身影。
“亚丝娜……”
我喃喃地说着，双脚用力，站起身来。
“怎么了？没去第六层的主城吗？”
我对走下楼梯，踏上地板的亚丝娜问道。她轻轻耸了耸斗篷下的纤细双肩，一边向我走来，一边用出乎我意料的话语做出了回答。
“在上楼梯的时候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就想来告诉桐人君了。”
“啊？什、什么事情？”
亚丝娜走到我身边，身子轻巧地一转，也靠在了墙壁上。
“欧可坦先生的角色名的出处。你猜是什么？”
“啊？这、这个我确实有些在意……感觉他也不是会生气的人……是什么呢……因为他喜欢被炉？”
（注：这里作者是用相近的日文发音编了段冷笑话。）
“答错了！”
亚丝娜用双手食指比了个叉号，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
“他说这个名字是取自北海道的一条流入支笏湖的河流。据说他是出生于那附近，是他回忆中的故乡。”
“呃、哦……是吗，我就说‘可坦’这个音有点阿伊努语的风格……喂，你真的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而特意回来的？”
（注：阿伊努语是居住在北海道的少数民族阿伊努族的语言。）
“当然不可能吧。”
亚丝娜轻巧地否定了自己在几十秒前说的话，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这个人果然就是个大谜团啊——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考虑着要怎么回答她。
“桐人君，你是为了要单独和ALS的攻略队对话，才留下来的吧？”
她突然开口这样问道。我一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脖子扭成了一个很微妙的角度。
“不、不是，这种事……该说有呢，还是没有呢……”
“反正回主城也是闲着，我就陪陪你好了。”
“咦……”
面对亚丝娜做出的宣告，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知道被我们抢先之后，ALS的成员们肯定会生气，但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应该吧。但是，这也要看他们有多么认真地想要得到公会旗帜。是只要不被DKB拿到就无所谓呢——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呢。
不，就算是后者的话，他们也不会在圈外对玩家举起武器吧。因为他们是攻略集团，而不是强盗集团。而且，我起码也知道，此时就算我叫亚丝娜回去，她也绝对不会老实答应的。
“谢谢……但是，求你千万不要冒出什么挑衅的言行啊……”
我同时表达了我的感谢与请求，亚丝娜则是低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啦”。
我们就这样并排靠在墙上，说着无聊的话题，等待了五分钟左右。
终于，从地板上的下行楼梯处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复数脚步声。有两人，不，是三个……大概是ALS的侦察队吧。
三个轻装战士一冲进大厅，就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我则是在墙边朝他们喊道：
“辛苦了。”
三个男人猛然朝我看来，眼睛和嘴巴都张大了。一个看起来是队长的人一边放下剑，一边用有些变调的声音说道：
“黑、黑人！为什么你在这里？楼层BOSS呢？”
“抱歉，刚才被我解决了。”
“……”
在经过了整整五秒的沉默之后，队长叹息着摇了摇头，后面的一个人则是感慨万分地说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一分钟后。
被侦察队叫来的ALS主力部队总共二十四人，与真·抢先攻略队的两人隔着下行楼梯对视着。
统一穿着苔绿与黑铁色装备的男人们在后方窃窃私语，伫立在中央的刺猬头会长牙王则是将双手叉在胸前，紧紧地闭着眼睛和嘴巴，一直保持着沉默。
我心里还想着趁这个机会重新确认一下ALS主要成员的脸和名字，于是对亚丝娜低声说道：
“那堆人里，你除了牙王之外还认识什么人吗？”
“嗯……牙王先生右边那个拿着三叉戟的，是北海鱼子先生吧。左边那个拿着曲刀的是哈密瓜麝香先生。左边那个拿短枪的人……好像是Schinkenspeck先生……”
“还好不是三个人的名字都像食物。”
我忍耐着突然袭来的饥饿感嘟哝着，亚丝娜却马上加了句注释。
“Schinkenspeck指的是奥地利的火腿熏肉哦。香料的味道很浓郁，非常好吃的。”
“回城后马上就去吃饭吧……”
还没等亚丝娜对我的提议做出回应——
“不管咋说！”
牙王猛然睁开双眼，保持着双手叉起的姿势喊道：
“看来几位真把BOSS给解决了，咱就先说一声辛苦了您嘞！但你要是不交代清楚几件事儿，咱这一大群人跑来这里，可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了！”
“嗯……是啊，我知道。我会尽量说明的。”
听到我这么说，牙王猛然伸出右手，用力地竖起了食指。
“第一件！可别说能做掉BOSS就全是您两位的功劳。到底从哪儿找来的人？”
“抱歉，这个不能说。”
我的回答让牙王的眉毛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件！在咱到之前你刚好打完，这可不是赶巧儿的吧！你从哪儿打听到我们今晚要打BOSS的？”
“对不起，这个也不能说。”
牙王的眉毛再次颤抖起来。后面的公会成员们有一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但另外一半则显得无奈与灰心。还有人喊道：“正经点回答啊！”但牙王却举起左手让对方住嘴，右手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刚才那两件就是个铺垫。但是呢，接下来这事儿你可就非答不可了。楼层BOSS身上应该会掉一个名儿叫公会旗帜的道具。那东西去哪儿了？”
“……”
这次轮到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用牙王提醒，我也知道起码这件事是必须正确回答的。但是，这个行为有些许的危险性。如果陷入了最糟糕的情况——眼前的这二十四人不惜PK也要动手的话，至少要让亚丝娜逃往上行楼梯。
我一边在脑子里模拟着到时候该怎样行动，一边点了点头。
“嗯……掉了。”
在猛然议论纷纷的ALS成员面前，我举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迅速向正下方一划。
主菜单伴随着铃声出现，在我的操作下，刚刚收进道具栏的道具被实体化了。
看着那在光点的包裹中实体化，长达三米的银色旗杆，这些人的议论声越发地大了。我紧紧地握住旗杆的中央，关掉了窗口，将“英勇之旗”响亮地立在BOSS房间的地板上。
“这就是公会旗帜。至于效果，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只要像这样立起来，就能给半径十五米内的公会成员加上四种Buff。在BOSS战中应该是相当有效的道具，但只要登记了公会名称之后，就再也无法改变了。”
尽管我的说明非常简略，但还是在ALS成员中引发了第三次议论，甚至还有人仰视着旗杆。看那脸上的表情，仿佛从那空白的旗面上看到了ALS的纹章似的。
但牙王却是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马上进入了正题。
“好个天下第一的封弊者，真让你给弄到了。然后呢……既然您又看不上公会，那拿这个要干吗去？”
要进入这次会谈最紧张的阶段了。
我用力地吸了口气，将力量灌注到全身，缓缓地举起公会旗帜——
然后“哐”的一声用力杵在地板的石砖上。
“我也不是不能将这面旗帜交给牙王先生你来进行管理。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啥条件，说来听听。”
“说是有两个，但其实只要做到任何一个就可以。首先，是等到今后从BOSS怪身上又掉了同样道具。到时候就一个归ALS，一个归DKB，我会将它无偿送给没有旗帜的公会。”
听到我的话语，后方传来了“那要到什么时候啊”“在那之前的时间都被浪费也太可惜了”的喊声。但是牙王只是微微点头，用视线催促我继续说下去。我再次深呼吸了一次，说出了第二个条件。
“——又或者，是ALS和DKB进行合并，建立起新的公会。那到时候我就无条件将其双手奉上。”
沉重的寂静持续了三秒以上。
随后，被一起爆发出来的叫喊撕成粉碎。
“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和那帮自命不凡的家伙合并？开什么玩笑！”
“你干吗不先去问那帮人啊！他们肯定会说你神经病吧！”
愤怒的二十几个男人一点点地往前逼近。身边的亚丝娜似乎有些僵硬起来。我确认着和上行楼梯的距离，承受着他们的怒骂。
此时，一阵尤为尖利的叫喊，贯穿了这片喧哗。
“我……我知道了！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旗子给我们！提出这种不可能做到的条件，是打算把旗子藏起来，自己建一个公会！”
这仿佛要刺破规模，让人感到不快的声音，我以前也曾听到过。
那是在第一层的BOSS房间里，揭露我是原封测玩家的声音。
那是在第二层的BOSS房间里，指责“传说中的勇者们”进行的强化欺诈导致有人死亡的声音。
那是在第三层的BOSS房间里，非难我和亚丝娜想要独占精灵战争阵营任务的声音。
这个从人群中跳出来的人，我记得是一个叫丈的短剑手。他装备着只在双眼和嘴巴上有开口的皮革面具，看起来很滑稽，却也让我无从辨认他的样貌。
丈用犹如钩爪的食指指着我们，再次叫喊起来：
“没必要听这人废话了，牙王先生！他们只有两个人！要拿回旗子那还不简单啊！”
——不对。
我好像还在其他地方听到过这么刺耳而尖利的声音。不是像此时这种有一大堆人在场的情况……而是在城里或者是野外，又或者是在地下城……
就在我快要想出来的时候，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充满了威吓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用强抢的吗，阿丈？”
“就是啊！我们有四个队伍，他们才两个人，根本是……”
“你是傻了吧！”
牙王发出如雷的怒喝，揪住了阿丈的胸口，抓起他矮小的身子，仿佛要给他来一记头槌似的，在他面前吼叫起来：
“你带来的公会旗帜情报确实没错，但说句大实话，就算再怎么重要的道具，为了它跟其他玩家动手，咱公会就成匪窝了，懂吗！给咱滚回去好好想想ALS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牙王丢开阿丈，重新向我看来，皱着眉头微微低头道歉。
“让这种破事儿污了您的耳，真是对不住了。至于刚才的条件……你对DKB也会这么说的对吧？”
“嗯……是啊，当然是这样了。”
“那你还是先把这旗子收着吧。反正，合并这事儿我觉着八成没戏。”
感觉牙王很少有这么轻易退让的时候，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也觉得公会旗帜这个道具就像是一个炸弹吧。
对于公会会长的宣言，后方的公会成员们尽管没有积极赞同，却也像是接受了似的闭上了嘴巴，阿丈也在瞪了我们一眼后回到了队列之中。
牙王再次叉起双手，用力地挺起胸膛。
“行，咱就此别过！受累了！”
在礼貌地告别之后，他就向下行楼梯走去。我则是一边将公会旗帜收回道具栏，一边慌忙地向刺猬头喊道：
“啊，第六层主城的传送门应该已经激活了，要回卡尔鲁因的话，从那里走比较快。”
“好嘞。”
牙王一个转身，向通往第六层的螺旋楼梯走去。在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的嘴角动了动，一阵像是“承你的情啦”的声音传来，不过应该是我的幻听吧。
过了好一段时间，上方传来的二十四个脚步声才终于消失。寂静到来之后，我的神经猛然松弛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唉……总之，在我想到的情况里，这算是很理想的结果了。虽然之后还得找DKB谈谈，但总之算是辛苦啦，亚丝娜。我们休息一会儿，也该……”
还没来得及说出“回去了”这三个字，我就猛然停住了嘴。
在和牙王的交涉过程中一直保持着坚毅态度的轻剑士，此时那白皙的脸颊上——
无声地涌出了两行泪水。泪水发出微弱的声音化为泪滴，吸收了大厅的光线，一滴滴地闪亮着落到地上。
“亚……亚丝娜？”
我不知道她流泪的原因，只能低声呼唤着搭档的名字。
虽然和ALS的对峙中有着很紧张的场面，但因为牙王那出乎意料的冷静处理，并没有让我真正地感受到生命危险。相比起来，之前的BOSS战情况还要更加严峻。但是在战斗中也从未叫苦的亚丝娜，为什么现在却……
我陷入了思考停顿的状态，只能呆站在原地，亚丝娜则是完全没有要掩饰眼泪的意思，直直地盯着我。即使是现在这种状况，我也觉得那湿润的淡棕色眼眸是这个世界中最为美丽的事物。
颜色清淡的嘴唇微微翕动，些微的振动在虚拟的空气中传出。
“为什么……为什么……”
她猛地闭上双眼，大颗的泪珠簌簌地落下，然后才用增大了一些的音量说道：
“为什么，桐人君你要被他们那样说啊……你都那么努力了……为了攻略集团，为了被囚禁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舍命战斗……甚至还向人低头……但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仿佛崩到极紧极细的银丝，而我则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也就是说，亚丝娜是在为我哭泣吗？
即使明白了这一点，我依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亚丝娜依然在我的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这种事情……是不对的。那些人……跑去建了一个公会，却只照顾自己人……我行我素地行动，和别的公会对立……桐人君就为了这些人，战斗到遍体鳞伤，却只落得一个骂名……这是不对的。一定不对。”
亚丝娜用力地摇着头说完之后，抬头仰望，嘴唇紧紧地抿着，眼泪依然还在不停地流淌。
我则是好不容易恢复了呼吸，向搭档走近一步，艰难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那是我做出的选择。是我自己决定不加入集团的。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众人的认同……也不是为了得到称赞而战斗的。只要能保护好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这一番告白，是我迄今对亚丝娜都没说过的，极其丑陋的私欲。
在我心中，不存在着献身与自我牺牲之类的高尚思想。我之所以要避免两大公会对立，组织BOSS攻略队，拼死战斗，对同伴们低头，这些全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所以……我没有资格让别人认同我，夸奖我。亚丝娜你也没必要为我流泪……”
右肩传来了“咚”的一下冲击，打断了我的话语。是亚丝娜握紧了右手，用力地敲了一下。
“要为谁流眼泪，那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亚丝娜用哭得一塌糊涂的表情喊出这句话后，用左手擦了好几下眼角，嘴巴挤出了笑意。她张开一直按在我肩膀上的右手，轻轻地抓住了我的外套。
“那么，就由我来夸奖桐人君。你有什么事情想让我为你做的……就尽管说吧。”
之后——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后，亚丝娜这样说过：“当时啊，我还真的有一点点担心，如果桐人君你说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该怎么办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但是当时的我自然不可能说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光是勉强露出笑容就已经竭尽全力。
“你能这么说就够了。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那就在这里坐下！”
亚丝娜突然用命令的口气这样说着，右手加大了力量。我无从抵抗，只能按照她说的那样弯下腰，半跪在地上。
然后——
亚丝娜突然将右手从我肩上拿开，绕到我的脑后，将我的头用力地抱进了装备着轻薄钢铁胸甲的胸口。
左手则是缓慢地，温柔地，仿佛在安慰我似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一次，两次，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她的手无比轻柔。她身上的香气让人联想到了阳光。从相拥的部位上还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
当我全身都感受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从第一层开始到第五层这长达五十五天的战斗，到底对我造成了多大的消耗。
而在这些日子里，总是陪伴在我身边的轻剑士，到底对我有大的治疗，给了我多大的鼓励，以及让我产生了多大的勇气。
我品味着这一切，久久地沉浸在亚丝娜的慰抚之中。而亚丝娜也久久地，久久地持续着手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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