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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在三层的营地和四层的尤菲尔城，以及五层的希雅亚村里，那些黑暗精灵NPC没有对我和亚丝娜表示出敌意，不过态度也基本上是不理不睬的。可能是因为我们为他们做了很多任务，渐渐地得到了他们的承认吧，此刻就和昨天造访营地时一样，在广场上遇到的卫兵和仆人们都会微微向我们点头示意。虽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和精英骑士绮兹梅尔站在一起的关系，但我还是一路向他们回礼，绕过灵树的左侧，向城堡的正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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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的主馆比起两翼要高了一层，比包围着洼地的悬崖还高了五六米左右。我在封测时也到过这里，不过只是对主线任务进行领取和上交，就马上前往下一个区域，所以印象很模糊。
可是，刚从被卫兵守卫的大门进入主厅时，我和亚丝娜就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加雷城的外观是由红褐色的砂岩雕刻而成，设计也算比较用心，但贴图很单调，让人感受不到尤菲尔城那样的美感。然而，内部竟用以黑色和象牙色为基调的瓷砖进行精妙的装饰，完全没了那种遗迹的感觉。我记得它的内部装修在封测时期是很朴素的，看来是在正式运营前由Argus的设计师……甚至有可能是黑暗精灵们努力后的结果。
我们穿过地上没有半点沙粒的大厅，走上双重螺旋结构的大型阶梯，前往三楼的城主办公室。加雷城的主人梅朗·加兹·加雷翁伯爵是一个在精灵中非常少见的美髯壮汉，却不像尤菲里斯子爵那样充满人情味——也许应该说是精灵情味吧，他只是照着剧本上的台词欢迎了我们，然后给我们发布了一个主线任务和三个支线任务。
出了城主房间后，不只是我和亚丝娜，连绮兹梅尔都长出了一口气。我忍不住转头看着她的侧脸，骑士发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说道：
“因为我出身平民。虽说在接受了回收秘钥的任务后经常能看到各种贵族，但还是没那么容易习惯。”
“哈哈，我也是平民，所以在那些大人物面前总是会紧张的。至于亚丝娜会怎样，我就不清楚了。”
总被我怀疑是高贵大小姐——却总是动手动脚——的轻剑士，迅速伸出手戳着我的侧腹说道：
“当然是平民了啊。我也很紧张的！”
“呵呵呵，你们还是那么要好啊。好了，先带你们去房间吧。”
绮兹梅尔用双手分别推着我们的后背，沿着没有窗户的走廊向西走去。
她带我们来到了位于城堡西翼三层的一间客房。一打开大门，我们就透过正面墙壁上并排的几扇菱形格子窗户看到正向着地平线——不对，应该说是向着艾恩葛朗特外圈开口处下沉的血红夕阳。
“哇，这房间真棒！”
亚丝娜在房间的中央转了一圈，兴奋地大喊起来。绮兹梅尔对她说道：
“比起尤菲尔城的客房要稍微小了点，你们忍耐一下吧。这已经算是加雷城第二好的房间了。”
“不会啊，一点都不小！光是这个沙发就让我感觉能坐五个人了！”
似乎是家具爱好者的亚丝娜，在解除武装之后就一屁股坐到了那张有着优美曲线的木框沙发上。绮兹梅尔也微笑着一边解下腰上的军刀，一边在她旁边坐下。我则是将爱剑和防具解除之后，坐到了两人对面的那张扶手椅上。
在主城斯塔奇翁，DKB的林德为了和我商量公会旗帜的事情，租了天马之蹄亭的套间。那里就已经够豪华的了，可这里不愧是伯爵的城堡，光是内部装修的品质和坐垫的柔软度就要高上一筹，哦不，是两筹。来这个城堡的玩家只有我和亚丝娜，还真是可惜啊……我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然后察觉到有一件事必须先确认一下。
“那个，绮兹梅尔啊。”
“怎么了？”
我斟酌着言辞，向正在把桌子上那篮水果分到盘子里的骑士问道：
“嗯……现在，有我和亚丝娜以外的人族来到了这座加雷城吗？”
亚丝娜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绮兹梅尔的回答却很简单。
“不，没有来过。”
“是、是吗？问你这么古怪的事情，真是抱歉。”
我的肩膀耷拉下来，从放在我前面的盘子里拈起一颗星形的水果，就在此时——
“但是，我曾经听说，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的人族剑士在帮助我们琉苏拉之民。那么，想必将来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吧。”
绮兹梅尔这样说道，我在快把水果放进嘴里的最后一刻僵住了，整个人显得非常滑稽。
时光飞逝，距离这个死亡游戏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三层开通也超过两周了，出现其他在精灵战争任务中选择黑暗精灵的玩家也不足为奇。可万一是摩尔特他们，加雷城里可没有能阻止他们恶意的防犯罪代码。
摩尔特可是毫不犹豫地斩杀了斯塔奇翁的领主赛隆，那么只要有必要，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座城堡里的黑暗精灵……甚至也包括绮兹梅尔。如果单纯看战斗力，绮兹梅尔一人就足够压倒摩尔特他们，但是PKer在黑暗面所能发挥的创造力绝对不容小觑。
看来，还是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来到这个城堡的真正目的。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偷偷对亚丝娜使了个眼神，将右手的水果丢进嘴里之后便打开了窗口。
我从被精灵们称之为“幻书之术”的道具栏里，取出了设计都很稀奇古怪的一把双刃短剑以及两根投掷用的飞针。一看到被摆在桌子上的这几样武器后，绮兹梅尔的表情就马上严肃起来。
“桐人，这是？”
“那个……我和亚丝娜在昨天晚上，被同是人族的两个敌人袭击了。这是他们掉落的武器……”
一听到我这样说，绮兹梅尔就微微起身，大喊道：
“被袭击了?!他们只是偷盗，还是……”
“嗯……我觉得应该是想杀了我们吧……”
“你说什么?!”
我仿佛看到黑暗精灵那如缟玛瑙一般的眼眸中燃起了蓝白色的火焰。
她紧紧握住靠在沙发旁边的军刀，迅速站起来喊道：
“假如我在场，肯定要砍了那帮人的脑袋！桐人，亚丝娜，以后你们就别回人族的城市了，就一直跟着我……”
“不，没事，没事的啦。”
我好不容易才安抚了激动的绮兹梅尔，等她坐下来之后，才用右手示意桌上的凶器：
“我和亚丝娜基本没掉血……不对，是没受伤就把他们打退了。不过，他们是那种很死缠烂打的人，肯定还会再次找上我们的。问题在于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尤其是这种带毒的飞针。绮兹梅尔，你能从这个上面看出什么吗？”
我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说完，然后将其中一根飞针推到骑士面前。
“……”
再次将军刀靠在沙发侧面的绮兹梅尔用指尖拈起飞针，高高举过头顶，就着从身后的窗**入的夕阳观察起来。
“不是钢制的，看起来像是用活物的刺之类的东西加工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亚丝娜探出身子，用食指敲击了一下桌子上剩下的那根飞针，将跳出来的属性窗口上那段说明文本念给骑士听。
“绮兹梅尔，这里用人族的文字写着这样的话。‘堕落了的精灵将军诺尔扎挑战邪龙休马尔格亚，将它那滴落着可怕毒液的刺一根不剩地全部斩断’……”
“诺尔扎……休马尔格亚?!”
绮兹梅尔再次站起身，仿佛排斥一般将右手的飞针拿得远远的。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冷静，慎重地将它放回到桌子上。之后，她依次看了看我和亚丝娜的脸，摆正坐姿后开始讲述起来：
“休马尔格亚是精灵传说中出现的邪恶巨龙。在很久很久以前……精灵、人族还有矮人还生活在大地上的时候，一条喜欢恶作剧的小蛇瞒着巫女大人爬上了黑之圣大树，咬了树枝上仅有一个的果实。虽然蛇得到了永恒的生命，但遭到了会把吃进嘴里的东西都变成毒药的诅咒。每次当吃下东西，蛇就会痛苦地死去，然后在神圣果实的力量下复活。就这样重复了数百年后，蛇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巨大而丑陋的毒龙，开始袭击城镇和村庄。不过它被人族的英雄赛鲁姆打败，逃向位于遥远北方的冰雪之地……”
在绮兹梅尔那平静的声音渐渐停下之后，我和亚丝娜同时微微地吐了口气。那充满抑扬顿挫的讲述实在是太过悦耳，很想求她再继续讲下去，可此时还是先忍一忍吧。
“嗯……总感觉是个悲哀的故事啊……那条蛇也不是出于恶意去咬圣大树的果实……”
亚丝娜摇头嘟哝着，绮兹梅尔则是深深地点头。
“传说圣大树的果实能带来永恒的生命，树汁则会带来不灭的肉体，也因此而诞生了许多不幸的故事。除此之外，还有这样的故事。每年的柊树之月，按照人族的说法是12月的月底，就会出现一位圣人，他的职责是向小孩子们赠送礼物。而在某一年，他知道了本应送到一个贫苦病弱的人族小女孩手中的礼物是圣大树果实的碎片。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礼物盒，发现里面装着一块无比美丽的晶石。圣人想得到这块石头，于是在几万个孩子里，只有那个少女没能得到礼物。本应被晶石所救的少女最终没能迎来新年就死去了，圣人则是遭到诅咒，失去了理智，永远彷徨在永夜之中……”
“其他的故事也都是这样的结局吗？”
听到亚丝娜的提问，绮兹梅尔微微耸了耸肩膀。
“嗯，大概都是这样。总之，圣大树的恩宠，绝对不能由你自己去求得。”
“我记得，堕落精灵之所以会被流放，也是因为他们想采集圣大树的汁液吧。”
我插嘴说道，于是亚丝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呀，堕落精灵也是被流放到了极北之地啊，那么会遇到休马尔格亚也不奇怪……咦，等等，这样的话，诺尔扎将军是在艾恩葛朗特建成之前就出生了？”
绮兹梅尔听到这句话，露出为难的表情沉默了，我则是有些诚惶诚恐地问道：
“那个，说起来啊……艾恩葛朗特是在多少年前建成的？”
“这个，我们近卫骑士也不知道详情。我想尤菲里斯阁下也对你们说过，关于大地切断和六把秘钥的奥秘，只有女王陛下一人得到了完整的传承。我只知道这个浮游城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诞生了。”
说到这里，骑士稍微沉默了片刻，轻轻抚摸着披风的扣具。
“不过，我听说女王陛下和森林精灵之王都非常长寿。那么，率领堕落精灵的那个男人，可能也活过了一段悠久的时光……可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感到惧怕。”
她的话语让我非常安心，但我可不想看到绮兹梅尔和诺尔扎将军战斗的景象。我并不怀疑骑士的身手，不过我光是回忆起当时在近处观察诺尔扎的事情，呼吸就会变得稍稍急促一些。即使算上之前解决的五个楼层Boss，他也毫无疑问是我遇到过的最强的敌人。
虽然绮兹梅尔不可能感觉到我的恐惧，但她还是用那黑色的眼眸紧盯着我，同时再次将手向桌子伸去。这次她拿起的是二号掉落的黑色短剑——“痛苦之匕”。
与拿飞针时不同，这次绮兹梅尔只是将剑翻过来看了一下，就断定道：
“绝对没错，这肯定是堕落精灵们使用的武器。”
“光是看就能确定吗？”
亚丝娜瞪大了眼睛，骑士则是向她示意那轻薄剑刃的根部。
“看，这里隐隐约约地刻着一个纹章吧？”
“咦？”
我也惊奇地叫出声来。明明在斯里巴斯的旅店里调查过的，为什么没发现呢？我这样想着，探出身子仔细观察，果然在剑柄再往上一些的位置，发现了浅浅的刻线在夕阳下反射着橙色的光芒。形状是……两条曲线交叠成了三个菱形，至于是什么含义，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绮兹梅尔回答了亚丝娜的自言自语。
“据说是代表冰和雷。”
“咦……”
两个人族同时叫出声来。
黑暗精灵的纹章是弯刀和号角，森林精灵是盾牌和直剑，堕落精灵却是冰和雷。如果在其他的游戏里，这肯定会让人以为堕落精灵擅长冰魔法和雷魔法，但遗憾的是——不，幸运的是，SAO里不存在魔法。
将短剑放回桌上之后，绮兹梅尔将纤细的双臂在胸前交叠起来。
“这些确实是堕落精灵的武器，在三层和五层战斗过的堕落精灵佩戴的剑上也刻着同样的纹章。可是……我记得我看到的纹章不是这种简单的刻线，而是用银浇铸而成的。”
“唔，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亚丝娜点了点头，可我就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不过我觉得身为AI的绮兹梅尔是不会搞错的，就不再纠结这一点了。
“也就是说……这把短剑和我们之前战斗过的那些堕落精灵的武器相比，在价值方面要更低？”
“应该是了，但也不止如此。恐怕这是专门用来送给异族协助者的武器……所以，可以认为袭击你们的人族恶徒并不是杀害堕落精灵抢来这把短剑，而是堕落精灵送给他们的。”
“……”
今天早上，我和亚丝娜阅读痛苦之匕的说明文本时就讨论过这个可能性。不过，现在绮兹梅尔的话让我感到这个模糊的推测无限接近于事实。
摩尔特和二号应该是找到了不仅不用和堕落精灵敌对，反而能帮助他们的路线，那就应该认为他们能再次得到那极为危险的毒飞针。如果要和他们继续战斗下去，就必须尽快找到应对2级麻痹毒的方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说出第二个正题，却慢了那么一瞬间。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刚才我也说过了，只要我在你们身边，就绝对不会让那些小贼接近你们。”
绮兹梅尔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在旁边的亚丝娜左膝上轻拍了一下，站起身来。
“啊，绮、绮兹梅尔，我还有话……”
我慌忙地把话说到一半，但骑士不仅没有坐回去，反而催促我们也站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等我为你们洗尘后再说，如何？你们在来到这座城堡的过程中，肯定吃了不少沙子吧。”
一听到这句话，亚丝娜的双眼就冒出了心形印记。哦，不对，应该说是温泉印记。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了。
我急忙将桌子上的武器放进道具栏，向两人追去。
封测时期，我来到这座加雷城时，把建筑物内部都逛了一遍。虽然没有洗澡，但依然记得澡堂在什么地方。
然而绮兹梅尔并没有走向我记忆中的东翼二楼，而是走下了位于西翼中央的楼梯。我有些出乎意料，可还是紧紧跟上。楼梯在到达一楼之后依然在往下延伸。奇怪，难道她不是要去澡堂吗？这么说起来，封测时期好像没有地下室吧？我感到很疑惑，但骑士的脚步没有半点迷茫。
楼梯在地下一楼处中断，变成了贴着瓷砖的走廊。我们在颜色奇异的灯火照耀下行走着，感到冰冷的空气在一点点地暖和起来。
最终，在前方右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上面没有写着“浴”字的门帘，不过从那开放的门中飘出了白色的水汽。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澡堂了。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水汽在地下难以散逸，会导致到处发霉，那就麻烦大了。而在虚拟世界里，既不存在微生物也不存在病毒——大概吧。
在绮兹梅尔和亚丝娜进了门后，我停下脚步对她们喊道：
“那我就在这里等吧。”
骑士迅速转过头，一脸诧异地招了招手。
“说什么呢，桐人？你也一起进来吧。”
“这个……再让两位像尤菲尔城那时候一样穿上泳衣，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而且，万一有人袭击就麻烦了……”
听我这么一说，亚丝娜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这应该是她被“丢下同伴，自己去泡澡”所产生的内疚，以及“好想不穿泳衣痛快泡澡”的欲望包夹而产生的吧。绮兹梅尔则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需要担心袭击。这座城堡只能从南面的城门进入，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在城里的任何地方都能听到钟声。另外，你的另一个顾虑也是不必要的。”
“咦？”
“过来，看好了。”
骑士抓住我的左臂，将我拉进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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