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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出发去做玛瑙秘钥回收任务的丘扎古四人之后，我和亚丝娜默默地对视了五秒以上。
“赛隆之所以消失……是因为被摩尔特他们杀了吗？”
“他说是1月1日的夜晚，和摩尔特还有短剑手袭击的时间也对得上……但是，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吗？我还以为死的只是‘我们的赛隆’，而‘大家的赛隆’还待在领主府邸……”
就在我们半是自言自语地交换着意见时，坐在亚丝娜旁边的绮兹梅尔歪了歪脑袋，显得有些疑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啊，是我们在做的斯塔奇翁城的任务……呃，Quest在人族语言中的意思是‘委托’和‘探索’……”
简单解释过后，我将“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的概要说明了一下。
十年前发生的杀人事件，消失的黄金方块——我们从领主赛隆那里接到寻找这个黄金方块的委托，便前往邻镇斯里巴斯的废屋进行搜索，然后出现在那里的领主麻痹了我们，在把我们放到马车上运走的途中遇袭身亡……
听完之后，绮兹梅尔皱起那纤细的眉毛，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们来这座城之前，还发生过这种事啊……杀了人族领主的，是袭击你们的匪徒吧？还拿着堕落者的毒针……”
“嗯，没错。”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亚丝娜。”
骑士向右转身，对轻剑士说道：
“虽然我也很期待亚丝娜计划好的休假，但在那之前，我们先去稍微调查一下吧？就是你们得到的那两把钥匙的用途。”
“呃……哎？”
亚丝娜猛然发出了惊讶的叫喊，我也瞪圆了双眼。
虽然我也很在意这个不得不半路放弃的诅咒任务，也不反对趁此机会稍微推进一下，但如果绮兹梅尔要和我们同行，就必须进入主城斯塔奇翁。我的嘴开合了几遍，最后还是向骑士问道：
“那个……绮兹梅尔肯帮忙的话，自然会是个很大的助力，但是你进人族的城镇真的没问题吗？”
“精灵又不是进了人族城镇就没法呼吸。虽然我没进过人族的城镇，但以前也经常听说有同族会因为好奇心或者任务需要而潜入其中。而且在‘大地切断’之前，人族和亚人族就经常来往于彼此的城镇。只要套上风帽，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这双耳朵了吧。”
“倒，倒也是啊，不过……”
——就算看不到耳朵，还是能看到写着“黑暗精灵皇家近卫”，颜色显示是NPC的光标啊……
我这样想着，向搭档使了个眼色。但不知为何，亚丝娜只是露出了微笑，对绮兹梅尔点了点头。
“嗯，一起去吧！其实我今天本来就是想带绮兹梅尔去斯塔奇翁来着。”
“呃……咦?!”
会这么叫的人当然是我。
“你的计划是这样的啊？”
“准确来说是斯塔奇翁的传送门啦。你看，是从第三层开始才有精灵族的灵树吧？所以我想，不管是绮兹梅尔还是其他黑暗精灵，应该都没去过艾恩葛朗特的第一层和第二层。”
亚丝娜向左边看去，绮兹梅尔深深颔首道：
“嗯，说得没错。虽然也曾有精灵族去连接着不同楼层的天柱之塔中探险，但也仅限于第三层以上的楼层……据我所知，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精灵踏足过第二层和第一层呢。如果能通过人族的门前往第一层，我就能在第九层的亲人和同族面前炫耀一番了。等将来我见到了蒂涅尔，也可以好好和她讲讲。”
听到绮兹梅尔的话语，亚丝娜微笑着伸出左手，抚上骑士的后背。
我也一时有些伤感，但还是会忍不住多想。
说到光标，斯塔奇翁城里有几百个NPC，玩家们应该也不会认真地看一个路过的NPC有着什么样的英文名，但还是有些让人不安的因素——身为NPC的绮兹梅尔究竟能否使用传送门呢？我以前从来没见过NPC使用位于各层主城的传送门。
如果我们三个人进了传送门，却只有绮兹梅尔没能被传送走而留了下来……不，这样我和亚丝娜马上回来就可以了。但也有可能发生更严重的事情，比如说因为系统出错，让绮兹梅尔一个人，或者三个人一起被传送到一个随机的坐标……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让绮兹梅尔整个人彻底消失，这种可能性也并不为零。
“不对，等等。”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在桌子下方调出了窗口。收信栏里还留着昨天在第四区的洞窟前收到的即时消息，我点击了一下，用回复功能问了个新问题。
“如果在有NPC入队的状态下使用传送门的话会怎样？”
我的问题一如既往地毫无前置说明，但情报贩子阿尔戈依然仅用三十秒就发来了回信。
“如果是任务NPC的话会离队，是用钱雇佣的护卫NPC的话会跟着。100c——附赠：FR的先头部队现在位于第三区。”
虽然又多欠了她的钱，但还是得到了我想要的情报。大的城镇里会有类似卫兵集合点之类的设施，在那里可以用一小时若干柯尔的代价雇佣护卫NPC。我以前从来没用过这个功能，也没看到过什么雇佣NPC的队伍，所以完全不知道带着护卫穿过传送门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和亚丝娜并没有付钱让绮兹梅尔跟着我们，第六层的秘钥任务也已经做完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绮兹梅尔是出于其本人的意志要和我们同行，无法断定是否属于阿尔戈所说的两种模式。
不过，至少可以看出系统方面已经考虑到了NPC进入传送门的情况，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传送到随机坐标，或者绮兹梅尔整个人消失的事故。我抬起头，对似乎正在谈论第九层的两人说：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绮兹梅尔应该是可以使用传送门的。既然决定了，就早点出发吧。毕竟这里离斯塔奇翁还是挺远的……”
“嗯，也是。我随时可以出发。”
“我也是！”
得到女性成员们的回答后，我迅速地站起身来，将亚丝娜吃剩下的面包抓过来塞进嘴里，迅速转身离开。身后随即传来“真是没礼貌！”的训斥，让我不由得缩了缩脑袋，随后不只是绮兹梅尔，就连旁边桌子边的黑暗精灵女官们也小声地笑了起来。
在我的预想中，要从加雷城前往斯塔奇翁，再怎么快也需要四个小时。就算一路上极力回避野外地区的战斗，到了第二区和第一区之间的隧道迷宫就回避不了了。而覆盖第一区中心部位的茂密森林属于未知区域，我们需要向西绕一大圈，中途还必须经过斯里巴斯镇。
然而，即使绮兹梅尔为了办再次借来“碧叶斗篷”的手续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最终用掉的时间还是比我预测的要短了将近一半。
第一个原因是绮兹梅尔这次依然使用了“薇丽之水滴”，让我们不必穿过走起来很费时的隧道，直接在塔尔法湖上漫步到了第一区。第二个原因是在接近第一区的大森林时，绮兹梅尔突然变得比平时精神了1.5倍，提议我们别走大道，直接穿过森林。她还给我们带路，途中完全没有半点迷路的迹象。而且我们还走进了在森林深处发现的一个小遗迹，并击败里面的头目，得到了宝物。如果不是这样，总时间会连一个半小时都不到。而第三个原因，自然就是绮兹梅尔那极为强大的剑技。
当前方的树木变得稀疏，可以看到远处那纯白的斯塔奇翁城镇时，亚丝娜极为佩服地向黑暗精灵问道：
“哇，直接就到城镇前了……绮兹梅尔，为什么你没有地图也认识路？”
“可别小瞧了我的本事啊，亚丝娜。我们精灵在森林中是绝对不会迷路的。”
“哦，真厉害！”
在亚丝娜大为钦佩的时候，我却在想“她是不是读取了地图数据啊……”这种大煞风景的事情。然后昨天冒险途中的一幕就在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们为了回收玛瑙秘钥而进入第四区的迷宫后，绮兹梅尔毫不犹豫地以最简单的步骤解开了多达三十五格的数字推盘。
这可不是用一句“因为她是AI啊”就能糊弄过去的现象。如果要让旧式计算机以穷举方式来解决包括找出n×n型智力游戏最简步骤在内的NP难题，就需要消耗大量的CPU资源。但是仔细想来，在迷宫的门上生成那个数字推盘的就是SAO系统，所以至少系统本身是知道最简解法的。假如那个时候绮兹梅尔就像在森林里随意行走也不会迷路的精灵们读取了地图数据一样，无意识地读取了系统内的解法……
我摇了摇头，跟在亚丝娜她们身后走出了森林。前方是一片因为正处于隆冬而显得有些发褐的草原，远处则是阶梯状的斯塔奇翁街区在不断向上延伸。
绮兹梅尔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身上这件黑色披风——贵重的碧叶斗篷早已被她收进腰包——的风帽戴上，并将帽檐拉得很低。然后她又把披风拉到身体前方，用带子遮住槐树骑士团的徽章，这下从外观上就完全看不出她是黑暗精灵了。
亚丝娜也披上了深红色的兜帽，我本来也想这么做，但想了想又觉得三人都遮着脸反而更会让人起疑。攻略集团现在应该还在遥远的第三区的湿地里和巨蛙巨田鳖之类的怪物战斗，我们在斯塔奇翁里估计也碰不到什么熟人。
我们直直地在草原中穿行，在途中走上大道，从南门进入圈内——在进入圈内的前一刻，绮兹梅尔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以白色为街道的城区，低声说：
“虽然很美……但这座城镇还真是古怪啊……”
我和亚丝娜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城内建筑物都是由边长二十厘米的立方体堆砌而成的斯塔奇翁城看上去确实很是异样。
“难道人族生活的大城镇都是这样子的吗？”
“怎，怎么可能嘛！只是这座城镇特别奇怪而已。”
亚丝娜迅速摇头，试着做出说明。
“之前不是说过黄金方块从领主府邸消失了吗？据说这座城镇就是用以那个方块为标准切割的木头和石块建造的。”
“哦……”
“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了，赶快进去吧。我肚子都饿了。”
托绮兹梅尔的福，我们走上捷径，大幅缩短了路程，因而现在还不到10点，但我确实能感觉到肚子已经空了。在调查诅咒任务之前，让绮兹梅尔尝一尝人族的甜点也不错……我这样想着，向门口走去。
进门前我还有些紧张，但在跨越圈外与圈内的分界线，视野中显示出“INNERAREA”的字眼时，绮兹梅尔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她似乎看不到圈内的显示。仔细想来，绮兹梅尔好像也曾经潜入过第三层的兹姆福特。
宽阔的主干道上有不少玩家的身影，但几乎都是来自下层的观光游客。和我预想的一样，根本没有人去留意绮兹梅尔的黄色光标。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向两人提议道：
“先去附近的店里喝茶如何？然后在中午之前调查领主的事情，下午就通过传送门去下面的楼层。”
“赞成！”
“嗯，这样不错。”
得到同意之后，我们便朝那家应该位于距离南门不远的地方，甜食种类十分丰富的餐馆走去。一行人从繁华地带向西走，在有些狭窄的道路上并肩前行。
不久后，绮兹梅尔停下脚步，用指尖抚摸着建筑物使用的焦茶色木方块说：
“特意把木头切成这样的大小，然后再堆叠起来吗……人族的想法真是奇怪啊。”
我和亚丝娜对视了一下。
只要是精灵族，不管是黑暗精灵还是森林精灵，甚至是堕落精灵，都绝对不会砍伐活着的树木。虽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用木材来建盖楼房和制作家具，但应该也只会利用寿命已尽的树。
仔细想来，在人族的城镇中，斯塔奇翁南部的平民区可以说是让人感觉最为浪费木头的区域了。也许一开始就带她来这里是个错误吧……就在我要为此感到后悔的时候，绮兹梅尔看了看我们的脸，眨了下眼睛，然后露出了微笑。
“不，我并不是在抱怨什么。精灵有精灵的活法，人族也有人族的生活方式。以前的我……不，应该说所有的黑暗精灵，一直都很看不起精灵以外的种族，觉得都是一些愚蠢的下等人。但是现在，至少我就因为遇到了桐人和亚丝娜，和你们共同行动，从而知道了人族也有许多优点。在最开始的时候，你们之所以会帮险些被森林精灵打败的我，也是因为你们是人族……应该也有这个原因吧……”
听到绮兹梅尔这温暖的话语，我和亚丝娜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缩了缩脖子。
在发现两个交战的精灵骑士时，我们没有选择森林精灵骑士队长，而是帮助了绮兹梅尔的最大原因，是我在封测时就是这么选的。只是我更熟悉黑暗精灵一方的任务流程而已。
不过，封测时期的我为什么会作出这种选择呢？当时我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与顺路的另外三个人组成了队伍，所以应该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的。但我记得当时也没什么人反对我的提议，大家几秒钟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队友们也都是男的，而绮兹梅尔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不过在SAO以外的游戏和小说里，黑暗精灵大多都是反派，应该更倾向于帮助看起来就像个正义骑士的森林精灵才对啊。
那个时候，除了“绮兹梅尔是一名女性”这样的理由之外，我是不是还感觉到什么了呢？
“那个啊，绮兹梅尔……”
亚丝娜走到骑士身边，小声地说：
“在第三层时，我们之所以会帮助绮兹梅尔……”
她到底想说什么？就在我不禁捏了把汗时，她的话语突然中断了。因为绮兹梅尔突然拉过她的肩膀，看着我的后方低声喊道：
“什么人！”
这一声厉喝让我也迅速地转过身去。
三米宽的巷子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这附近并不是商店街，所以道路左右两边都是关紧了大门的民房。不管我怎么认真看，都只能看到绿色或黄色的光标，就连不可能出现的橙色光标我都有用心去找，但也没有找到。
就在此时，一个娇小的轮廓仿佛从建筑物的阴影里渗出一般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因为全身都披着带风帽的披风，我看不出其身份，而其头上出现的光标则是代表着NPC的黄色。
绮兹梅尔迅速握住了军刀的刀柄，我也伸出右手，打算握住背上的爱剑。人影却迅速地摇了摇头，以我们这边勉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道：
“我没有加害你们的打算。”
这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而且好像还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却一时找不到答案。显示在光标上的名字是“Myia”，这个名字好像也在哪里见到过……
就在我烦恼的时候，身旁的绮兹梅尔再次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因为绮兹梅尔也把黑披风的风帽拉得很低，所以对峙的两人在外观上还颇为相似，不过身高就完全不同了。绮兹梅尔比我还要高上一些，而这名披着灰色披风的女子的体格看似和小孩子差不多。
“我只是想和那位剑士先生谈谈而已。”
NPC这样回答，然后用纤细的左手直直地指着我的脸。
“咦……我？”
“剑士先生，你身上有和这个一样的东西吧？”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把连在细绳上的小钥匙从她的左手中垂了下来。这次我可以确定自己真的有见过。
“桐人，那是……”
我点头肯定了亚丝娜的低语，然后打开道具栏，将一个三天前刚得到的道具实体化。那是一把铁钥匙，从被摩尔特杀害的赛隆身上掉落的两把钥匙之一。
紧接着，我拿起这把同样连着细绳的钥匙，关掉窗口，和NPC一样将它提在右手上。
然后，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钥匙发出“铃铃”的声音，同时缓缓地摇晃起来。我移动视线，发现NPC手上那把钥匙也有了同样的反应。
“你到底是谁？那把钥匙是怎么回事？”
这次轮到我提问了。灰披风NPC将钥匙收回怀中，朝我们走近了几步。绮兹梅尔依然握着刀柄，不过感觉并没有要拔刀的意思。
“只要还拿着这把钥匙，即使是在城里也未必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光标上有着“Myia”这个名字的NPC说出的这句话，让我和亚丝娜还有绮兹梅尔面面相觑。虽然无法否定这是陷阱的可能性，但是我们来这座城镇就是想要调查赛隆留下的这两把钥匙蕴含的谜团，既然线索出现了，我们自然不能无视。
“明白了。那要去哪里？”
作出这个判断的是亚丝娜。NPC点了点头，往周围瞟了一眼后，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
灰披风女子带着我们进入斯塔奇翁南街区西部一个镇内最为拥挤的区域，走到一栋小房子前。她用一把和铁钥匙不同的青铜色钥匙打把门打开，在我们进去之后，她又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才把门锁得严严实实。
穿过短短的走廊后就来到了客厅，现在才刚过10点，室内却极为昏暗。这是因为大窗户上的窗板关着，阳光只能从数量很少的小窗中射入。NPC点亮了墙壁上的提灯，转身向我们道歉。
“对不起，我不能开窗。我这就去给你们备茶。”
灰披风女子说完就向旁边的厨房走去，亚丝娜却叫住了她。
“不，不用客气了。我们更想尽快听听你的讲述。”
“是吗……”
NPC停下脚步，伸手示意我们坐到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坐下，NPC则坐在对面的靠背椅上，缓缓地取下了风帽。
亚丝娜猛然屏住了呼吸，我也同样吓了一跳。本来看身高就觉得她应该很年轻，但看到她的脸才发现，这何止是年轻啊，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应该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为防万一，我还留意了一下从那偏短的金色妹妹头中露出的耳朵，确认了她不是精灵。
“我的名字叫米娅。”
NPC突然报上了名字，让我不由得再次看向她的光标。写成“Myia”，念作“米娅”，虽然单纯，但总感觉这名字的发音有些古怪。
“我叫绮兹梅尔，是骑士。”
依然戴着风帽的绮兹梅尔也自报了姓名，我和亚丝娜也学着她做了下自我介绍。
“桐人……剑士吧。”
“我叫亚丝娜。同样是剑士。”
“绮兹梅尔小姐，桐人先生，以及……亚丝娜小姐，我说得没错吧？”
这种确认发音的行为倒是很有NPC的特色。随后米娅用她那带有一丝灰色的绿色眼眸直直地盯着我说。
“桐人先生，你们拿的那把铁钥匙，是从斯塔奇翁的领主赛隆那里得到的吧。”
“呃……嗯。”
肯定之后，我才发现这可能会招来某些奇怪的误解。
“啊，但，但是，这绝对不是我们用暴力抢过来的……那个，准确来说应该是捡来的……”
我慌张地进行着说明，旁边的亚丝娜则是以冷静的声音反问道：
“米娅小姐，你……知道领主赛隆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
米娅垂下那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是从在领主府邸当园丁的特罗那里听说这件事的。三天前的晚上，赛隆……我的父亲，在城外遭到盗贼袭击，不幸遇难……”
——园丁？
——父亲？
这两个词在我的脑海里碰撞，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落到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知道领主赛隆已死的，只有我、亚丝娜、绮兹梅尔以及摩尔特和短剑手，最后是那个跟在赛隆身边的巨汉NPC。那个驶着马车离去的巨汉，应该就是名为特罗的园丁了吧。
这个倒是无所谓……但眼前的少女确实称赛隆为“我的父亲”。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她就是已逝领主的女儿了。
在被摩尔特他们袭击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亚丝娜曾问过我“赛隆他有家人吗”，而我的回答是“我不记得那栋房子里住着他的太太和孩子”。的确，不管是在封测期间还是正式运营后，我都不曾在领主府邸里见过赛隆的家人，但这也不能证明赛隆确实没有家人。
“米娅小姐……你是赛隆先生的女儿？”
就在我默默地胡思乱想时，旁边的亚丝娜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米娅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亚丝娜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向少女道歉了。
“对不起，米娅小姐。你父亲被盗贼袭击的时候，我们是在场的。不，准确来说，盗贼的目标是我和桐人，赛隆先生只是受到了牵连……”
听到这句话，我觉得我的脑袋仿佛被分成了两半。
米娅是NPC，和她的对话应该也是“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的剧情。可是杀了赛隆的摩尔特是玩家，那起惨剧是性质和任务完全不同的偶然事故。然而，为什么仅仅过了三天，这起事件就被写进剧情里了呢？赛隆确实死在了我和亚丝娜眼前，但按常理来说，应该马上就会刷出另一个赛隆，这样其他的玩家才能正常地把任务做下去……
“亚丝娜小姐，你不需要道歉。”
虽然才十岁，米娅的声音却如同成人一般沉稳，让我抬起了不知不觉中低下去的头。
“所有的事情我都从特罗那里听说了。父亲给两位下了毒，打算绑架你们……还有他企图将两位关进位于领主府邸地下的迷宫里，让你们代替他去执行本该由他来肩负的使命，不，应该说是赎罪……”
“赎罪……”
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米娅那奇妙的绿色眼眸随即看向这边。我下定决心，向NPC少女问道：
“你知道你的父亲都干了些什么吗？”
“……是的。”
米娅再次垂下眼眸，缓缓地点了点头。
“前几天，母亲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
“母……母亲？”
我再次如同鹦鹉学舌一般地重复着。米娅的母亲，也就是赛隆的太太了……我茫然地这么想着时，亚丝娜轻轻地用手肘推了推我的右手，这刺激终于打通了我的思路。十年前，赛隆是有一个恋人的，我还对亚丝娜说过这件事。
“呃……你的母亲莫非就是前任领主的那个弟……不对，是仆人……”
我差一点就根据封测时期的知识说出“弟子”这个词来了，幸好米娅似乎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我母亲的名字是瑟雅诺，我听说她十年前还在服侍前任领主派萨格鲁斯大人。”
瑟雅诺——我是在四个月前的SAO封测中遇到她的。但是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极为鲜明，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她那凛然而端庄的容貌。说起来，眼前的米娅倒是有她的几分风范。
斯塔奇翁的诅咒任务的正确……不对，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确路线了，就先称之为“封测时期路线”吧。在这条路线中，我在斯里巴斯的隐居所被赛隆麻痹，塞进袋子里运到斯塔奇翁，然后在城里的小巷被瑟雅诺救下。
她曾经是领主馆的仆人，同时也是被派萨格鲁斯认可的智力游戏高手，还是身手高超的剑士。十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亲眼看到了激动的赛隆用黄金方块砸死派萨格鲁斯的场面。
瑟雅诺原本应该马上通知卫兵的，但在烦恼了许久之后，她选择了保持沉默。这既是因为瑟雅诺是赛隆的恋人，也是因为赛隆杀死派萨格鲁斯的原因是派萨格鲁斯说不会选他当继承人，而派萨格鲁斯秘密培养，想让其继承领主之位的人正是瑟雅诺。她趁赛隆离开房间时将沾满鲜血的方块带走并封印在领主府邸地下的试炼迷宫的最深处，然后把用来打开迷宫之门的钥匙藏在斯里巴斯的隐居所里，最后辞去了仆人的工作。
瑟雅诺期待着赛隆能够忏悔自己的罪行，对她坦白一切。到时候她就会将钥匙的位置告诉赛隆，赛隆却将那被砸烂了脸的尸体说成无名的旅行者，还编造了一个派萨格鲁斯杀死了旅行者的谎言。其结果就是诅咒智力游戏在整个斯塔奇翁中蔓延，甚至慢慢地扩散到了城外。
在封测中，我和瑟雅诺潜入领主府邸，和赛隆对峙后成功说服了他，使用黄金钥匙进入了领主府邸地下的迷宫。我们三人一起解决了许多智力游戏，消灭了大群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灵体类怪物，到达最深处。最后以智力游戏和派萨格鲁斯的怨灵对决并取胜，拿回了方块。在将其用圣水净化，供奉到旅行者（实际上是派萨格鲁斯）的坟前之后，他的亡灵再次出现并原谅了赛隆，迎来了大团圆……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然而，这次本应忏悔自己的罪行并解开诅咒的赛隆被PKer摩尔特杀死了。按照常识，这本应只会影响到我和亚丝娜的任务，却不知为何影响到了所有玩家，让赛隆从斯塔奇翁……不，应该是从艾恩葛朗特彻底消失了。
现在已经不能以和封测时期完全相同的步骤来完成任务了。黄金钥匙就在我手上，也许我可以进入领主府邸的迷宫回收方块，但这样能解除派萨格鲁斯的诅咒吗？说到底，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为什么不是关键人物瑟雅诺，而是她的女儿米娅？
“瑟雅诺女士……你的母亲，现在在哪里？”
我慎重地问道，只见少女紧紧抿着小小的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她从领口拉出铁钥匙，凝视着它说：
“我不知道。母亲在知道父亲被杀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一封信和这把钥匙。”
“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向我道歉的话语，以及十年前领主府邸那起杀人事件的真相，还有如果她没能回来，就去找巴罗先生的叮嘱……”
“巴罗先生是……”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向她问道。但这次不是米娅，而是亚丝娜回答了我。
“就是当时和瑟雅诺一起在领主府邸工作的园丁大叔。我们三天前还找他问过话呢。”
“呃，哦，对啊……”
我嘟哝起来，米娅则是点了点头，又补充说明道：
“巴罗先生是现任园丁特罗的父亲。十年前，我的父亲杀害了前任领主派萨格鲁斯大人……表面上说是派萨格鲁斯大人杀死旅行者后失踪了，但在那之后，包括母亲和巴罗先生在内的许多仆人都离开了领主府邸。只有特罗因为很晚才学会说话，不大能在城里生活，于是父亲……新领主赛隆就收留了他。”
“是吗……”
我想起出现在隐居所的壮汉默默服从主人命令的场面，觉得赛隆倒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便微微地叹了口气。
此时，绮兹梅尔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沉默。
“米娅，你刚才说过，只要拿着钥匙，在城里也未必安全吧。这是为什么？”
虽然我也很在意这一点，但同时我也很好奇NPC之间进行很可能不存在于剧本里的对话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甚至咽了一口唾沫，观察她们到底能否成功对话——
“我和母亲一直生活在广场附近的家中，母亲留下这把钥匙和信消失的那天晚上，家中闯进了小偷。我被声音吵醒，前往客厅，发现一个全身黑衣的盗贼正握着这把钥匙，一看到我就拔出短剑向我袭来……当时好不容易才将其击退，钥匙也拿了回来，但我觉得继续留在那里会很危险，就马上搬到这栋房子来了。”
“哦？这是谁的房子？”
“是父亲……领主赛隆在成为派萨格鲁斯大人的弟子，住进领主府邸之前居住的房子。父亲从来没有回来过，而母亲偶尔会带着我来这里打扫。”
“原来如此……那么，这栋房子应该还没有被贼人知道吧？”
绮兹梅尔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旁边的我则嘟哝了一句“原来如此”。看来这里就是领主赛隆的老家，那好好调查一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不，等等，在那之前……
刚才米娅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等，等一下，米娅小姐。你刚才说，从拿着短剑的小偷手里取回了钥匙……这是米娅小姐你一个人做到的？”
在我正要回忆起少女的台词时，亚丝娜探出身子这样问道。没错，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就是这点。米娅简简单单地说击退了对方，但是一个才十岁的女孩子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我再次认真地注视着这个留着妹妹头的少女。虽然她还披着灰色披风，但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材很是纤瘦。在膝盖上交叠起来的双手也犹如洋娃娃一般瘦小，别说剑了，怕是连把匕首都挥不动。
而这样的米娅对亚丝娜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
“是的，我从小开始，就被母亲……”
不过我没能把这句话听完，就突然听到“哐当”的硬物破碎声，昏暗客厅深处的一扇小窗被打破了。
“怎么回事?!”
我大叫着站起身，却看到了一个在地上跳动着向我们这边滚来的黑色球体。看到那个与棒球很是相似的东西的瞬间，绮兹梅尔猛然以紧张的声音大喊：
“所有人，屏住呼吸！”
我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紧紧闭上了嘴。与此同时，球体一分为二，从中冒出了大量紫色的烟雾。
——又是毒烟啊！
我在心中如此骂道，同时拔出了背上的日暮之刃+3。虽然不知道毒的种类，但这类剧情可不会只丢个烟雾弹就了事。
旁边的亚丝娜也迅速地操作着窗口，将一个像是面具的东西实体化了。这个皮革制成的东西是从被杀的赛隆身上掉落的防毒面具。我本来以为是她自己要用，没想到她翻过桌子，将面具戴到了米娅的小脑袋上。
随后玻璃再次破碎，这次是那扇巨大的双开窗被整个打破，两个黝黑的人影从那里跳进了室内。他们在地板上来了一个流畅的前滚翻后便站起身来，同时拔出了长度偏短的弯刀。头上浮现的光标是鲜明的黄色，显示出的名称是“不明身份的入侵者”。这两人不是玩家，而是NPC。
在那两把指着我们的像是剃刀的尖锐刀刃反射出光芒的瞬间，我才终于想起这里是城内。
那这是剧情战斗吗？可是这栋房子位于防犯罪代码圈内，而圈内不会有怪物出现，玩家的血量也被彻底锁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减少一丝一毫。这难道不是SAO的至高法则吗？
不对。
玩家对玩家的攻击是犯罪，但NPC按照剧情对玩家进行攻击能叫犯罪吗？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但当圈内发生属于任务一环的剧情战斗时，代码也许就不会保护我们了。
我很想对桌子另一头的亚丝娜和米娅喊一声“后退！”却又因为要屏住呼吸而无法如愿。半透明的紫烟已经升到了脑袋的高度，吸进去的瞬间肯定会染上什么Debuff。如果只是持续性伤害，即使代码不起作用，也可以靠喝药水撑过去，但万一这次又是麻痹毒可就惨不忍睹了。我拼命做着手势，指望她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同时举起爱剑向前走去。
而拔出军刀的绮兹梅尔已经站到了我的右侧。她应该装备着极其稀有的解毒戒指，所以就算吸进了毒烟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全身穿着黑衣的闯入者不只是用布将脑袋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和赛隆图案不同，但应该也是用来防毒的面具，根本看不到长相。
两人举着反射出黑色光泽的弯刀，并没有马上发动袭击。这也难怪，毕竟只要等个三四十秒，我们这边就要屏不住气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解决敌人。我和绮兹梅尔瞬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在地上一蹬。而在下一刻，戴着黑面具的贼人也一跃而起。
在刀剑碰撞的瞬间，敌人的光标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在已经20级的我眼里，这色调也是非常的深。剑刃相接时的压力甚至能和我在第四层的尤菲尔城与之战斗过的强敌——森林精灵下级骑士媲美。
在我咬紧牙关，想要将敌人的刀刃推回去的时候，呼吸猛然变得痛苦起来。旁边的绮兹梅尔手上的军刀爆出了火花，看来即使是以精灵骑士的腕力，也没法直接将敌人砍翻在地。如果不想办法打破这个胶着状态，就会中毒……
“桐人先生，绮兹梅尔小姐，往内侧躲避！”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稚嫩又凛然的声音。我下意识地让身体右移后，一道明亮的红色闪光从我的左侧穿过。
“啪啪啪！”连续不断的冲击声响起，黑衣贼人的胸口迸出三道光效，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下一刻，和绮兹梅尔相持不下的贼人也受到了同样的攻击，被击飞到后面那堵墙上。
亚丝娜帮了绮兹梅尔一把，而帮了我的人是——米娅。她使用的剑技与亚丝娜一样，是轻剑三连击突刺技“三角突刺”。
我惊讶地低头看向这个握着长度偏短，却显得很高级的轻剑的少女，又很快把视线转回前方。不能浪费这个机会。我和绮兹梅尔同时跃起，准备对陷入跌倒状态的敌人发动追击。
然而，两个贼人同时将左手伸向腰间，从腰带上拔出了什么东西，并往这边扔了过来。虽然我们勉强用剑将它弹开了，黑衣人却趁此机会以流畅的动作站起身，然后一个后空翻，打破窗户逃到了屋外。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在脑海里大吼着“别想逃！”并翻过窗沿，来到了房子的后院。我一边往快要到达极限状态的肺部输送新鲜空气，一边穿过打开的木门，迅速地往左右一看，光天化日之下，小巷里看不到半个人影，也看不到红色的光标。
“逃跑了吗……”
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只见黑暗精灵骑士正神情严肃地站在身后。我颔首表示肯定之后便回到院子里，关紧了木门。
“光看这逃跑的速度，就能看出敌人相当老练……还好有绮兹梅尔在。不过对你来说就是天降横祸了。”
听到我的话，骑士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不，并非如此。”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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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奇翁的诅咒”说到底只是人族之间的瓜葛引发的事件，和精灵族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啊……我本想这么说，绮兹梅尔却拿出什么细长的东西抵在了我的鼻子前。这是匪徒在逃跑之前丢出的飞针吗？我一边想一边将视线聚焦在上面，然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绮兹梅尔那细长的手指上拈着的，是呈六角螺旋状，外形显得很是可怕的毒针——“休马尔格亚之刺”。
我一开始想的是那两个逃走的蒙面黑衣人会不会就是摩尔特和短剑手，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在变为红色之前，他们的光标和绮兹梅尔一样是黄色的，而且如果是玩家，发动攻击后光标就不会变为红色，而是会变成橙色。
既然如此，那两个人到底……
“我好像见过他们拿的那种薄刃新月刀。”
在我呆站着思考时，绮兹梅尔压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那是堕落者的刺客使用的剑。”
“堕落者？是指堕落精灵吗？”
骑士听到我问了这么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轻轻地扬起了眉毛。
“喂，振作点啊，桐人。难道艾恩葛朗特里还有什么堕落哥布林或者堕落兽人吗？”
如果真是后两者倒还好点……我在脑内嘀咕了一句之后，有些僵硬地对她点了点头。
“呃……啊，嗯，是啊。可是……为什么堕落精灵会来这里？这个任……事件，和精灵完全没有关系啊……”
“唔，的确如此。也有可能是从加雷城一路跟踪到这里来的，但那样就无须特地在人族的城镇里下手，在我们行走于荒野和森林之中的时候就有足够多的机会了。”
对她这很有逻辑的推论，我只能点头表示同意。可是这么一来，他们的目标就是——
我回过头去，只见亚丝娜和米娅正从位于被打破的窗户右边的后门走出来。右手还提着骑士轻剑的亚丝娜以最高级警戒模式迅速看了看周围，而米娅的脸上依然戴着防毒面具，使出“三角突刺”的轻剑被她收进了挂在灰色披风内侧的剑鞘里。
也许是听到了我和绮兹梅尔的对话，少女迈着小步迅速走来，用刚遭遇了袭击却显得极为冷静的口气作出断言。虽然因为戴着面具所以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倒也能勉强听清。
“刚才的人和前天潜入我家的小偷打扮得一模一样，这次他们的目标应该也是母亲留下来的钥匙。”
“是，是吗……”
也就是说，米娅这个才刚十岁的女孩一个人击退的还不是普通小偷，而是堕落精灵的密探或者刺客。在见识了刚才她那与亚丝娜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剑技之后也能理解……不，还是有些难度。光看年龄的话，她和我在做第一层的锻炼之刃任务时遇到的那个病弱少女阿嘉莎也就差那么一两岁而已。
但现在比起解决这个疑问，还有更应该先做的事情。我拿出放进腰包里的铁钥匙，举到和米娅的面具等高。少女脖子下的另一把钥匙随即产生了反应，我看着那发出微弱共鸣声的钥匙，向她问道：
“米娅，你知道这把钥匙要用在什么地方吗？”
“不……”
少女摇了摇头，不过马上又说道：
“母亲的信上只说它充满了她和父亲的回忆，要我好好保管。如果知道有危险人物想要得到它，母亲是绝对不会把它留在我这里的。”
“是吗……”
看来是那种要找到失踪的母亲瑟雅诺才能知道来龙去脉的剧情啊……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绮兹梅尔弯下腰来对米娅说：
“米娅，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在那个小巷子里被我发现之前，你就已经跟在我们身后了吧？”
“是的……做出如此可疑的事情，实在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小偷的同伙……”
“不，我不是要责怪你，从你所处的状况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绮兹梅尔轻声答道，米娅点了点依然戴着面具的脑袋，然后举起小小的右手，隔着衣服按住了胸口。
“母亲留下的这把钥匙，和桐人先生拿着的那把父亲以前一直带着的钥匙会相互吸引。就算距离很远，只要两把钥匙完全正面相对，就会微微地发出振动。”
“咦，真的吗？”
我调整了一下手上这把钥匙的高度和角度，让它和米娅脖子上挂着的那把钥匙正面相对之后，绳子上的钥匙真的快速振动了起来。米娅可能也感觉到了同样的振动，抖了抖身子。
看来这两把钥匙能够通过振动感知对方所在的方位，通过共鸣声得知彼此之间的距离。只要明白这个原理，她要找到潜入斯塔奇翁的我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即使知道了这件事，我依然搞不清楚它到底应该插到哪个锁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应该与事件毫不相干的堕落精灵想要得到这把钥匙。
“我说，桐人。”
在我仔细观察赛隆留下的这把钥匙时，一直把手放在米娅左肩上的亚丝娜似乎发现了什么。
“在斯里巴斯的隐居处发现的黄金钥匙也会和这把铁钥匙共鸣吗？”
“咦？这个还真不清楚……”
我疑惑地打开了窗口，从道具栏的重要物品类里取出了黄金钥匙，还顺便看了一下任务记录，最新的文本依然是“斯塔奇翁的领主赛隆被盗贼杀害。必须找出他留下的两把钥匙应该用在什么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话说这文本到底是谁写的啊……我压下这个疑问，关闭了窗口。右手拿着铁钥匙，黄金钥匙因为没有绳子所以只能用左手拈着，让两把钥匙正面相对，但不管是靠近还是远离，都既没有产生振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将这两把钥匙放在一起，就会发现它们除了颜色以外各处都非常相像。虽然艾恩葛朗特中出现的钥匙基本都是西式奇幻风格，真要说像也是挺像的，但是这两把钥匙从钥匙头的设计到齿的凹凸形状都有很多共同点。
“这个……”
一道细微的声音让我转移了视线的焦点。只见米娅往前走了一步，抬起头隔着皮革面具仔细地观察着黄金钥匙。
“这把金色的钥匙，是母亲在十年前从领主府邸拿走的吗？”
“呃……嗯，应该是吧。是我们在斯里巴斯镇的派萨格鲁斯隐居处找到的。”
“也许……”
米娅沉默了一瞬间，才像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母亲就是去找这把钥匙了。”
“咦……”
我呆住了，站在米娅背后的亚丝娜却点了点头。
“是吗，有可能啊。园丁特罗虽然听赛隆的话，遵从了将我们麻痹之后关进领主府邸地下迷宫的命令，但赛隆可能没有告诉他这么做的目的。这样一来，他也没法知会瑟雅诺女士这把黄金钥匙到底去哪儿了……”
“嗯，母亲失踪前的那个晚上，特罗曾经来过。当时我虽然在场，但是特罗没有提到过钥匙的事情。”
“也就是说……瑟雅诺女士去了斯里巴斯的隐居所？不对，没有这把钥匙就无法打开地下迷宫，所以她肯定是知道钥匙会被拿走的。在赛隆被杀之后，有可能拿着钥匙的就是盗贼和我们……换言之，瑟雅诺女士这三天一直在找我们……”
但这次绮兹梅尔提出了异议。
“不，这不可能。拿着黄金钥匙的人很有可能也拿着铁钥匙，瑟雅诺女士也知道两把铁钥匙可以相互感应，既然要寻找现在的持有者，又怎么会把另一把铁钥匙放在家里呢？”
“啊，嗯……这倒也是……”
的确，不带钥匙就相当于不带那什么珠雷达就去找那什么珠一样。但这样的话，瑟雅诺到底去哪里了呢……
“桐人，你好好想想。”
绮兹梅尔再次以姐姐——或者说老师一般的口气叫了我的名字，我则是呆呆地回答：
“啊？想什么？”
“光有钥匙是毫无意义的。被拿走的钥匙肯定要用在什么地方，对吧？”
“啊……对，对哦。”
我嘀咕着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视线越过小巷旁林立的木方块制成的房屋，隐约能够看到那耸立在斯塔奇翁北端的白色领主府邸。
瑟雅诺在听完园丁特罗的叙述之后，就推测出袭击赛隆的贼人想要抢走黄金钥匙了。事实上，摩尔特他们的目标不是黄金钥匙，而是我和亚丝娜的性命，但是不了解煽动PK集团的瑟雅诺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寻找夺走黄金钥匙的贼人确实不需要用到铁钥匙，虽然可能性较低，但如果黄金钥匙和铁钥匙被不同的人拿走，到时就白费工夫了。相较之下，按照绮兹梅尔说的那样，在贼人可能使用钥匙的地方守株待兔还实际得多。
曾在封测时期与我并肩作战过的瑟雅诺是一个聪明而有耐心的剑士。消失三天时间，一直潜伏在领主府邸的地下迷宫入口附近等待贼人到来，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遗憾的是，这才是真正的白费工夫。因为黄金钥匙还在我手上，而摩尔特他们对钥匙和方块都毫无兴趣。
“既然瑟雅诺女士在领主府邸，那就要赶快和她会合，把事情说明一下了……”
绮兹梅尔和亚丝娜都点头同意了我的话，米娅则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几秒钟后，她将戴在头上的面具稍稍往上抬起，用我们勉强能听到的最低音量问道：
“桐人先生，亚丝娜小姐……我的父亲欺骗了你们，甚至不惜下毒来绑架你们，准备逼你们去做危险的任务，可谓恶有恶报……他在路上被盗贼袭击而死，想必也是神的惩罚。就算是母亲要为父亲报仇，也没有让大家帮忙的道理。我也只是想警告两位有危险而已……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呃……这个……”
少女的话十分有道理，让我一时答不上来。
虽然瑟雅诺当初救过我，但那也只是封测时期的事情。这个世界里的她既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因此在她看来，被赛隆麻痹后塞进袋子里的我和亚丝娜都没有帮她报仇的理由。虽然也有“斯塔奇翁的诅咒”这个任务还在进行的原因，但这件事就算我对米娅说了她也无法理解，我自己也觉得，完成任务的正确路线这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这一切的时候——
“哪有什么道理和理由。”
亚丝娜绕到米娅面前，弯下腰这样说道。
“米娅小姐你不是来通知我们有危险的吗？既然你有了困难，我们当然要帮忙。你也很担心你妈妈吧？”
“……”
米娅再次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点了点头。
“嗯。那个……谢谢你们，亚丝娜小姐，桐人先生，绮兹梅尔小姐。”
“哪里，不必客气。刚才袭击我的那些人，和我自己也有着不小的关系啊……”
绮兹梅尔微笑着说完，又有些疑惑地说：
“说起来，米娅，这个面具你要戴到什么时候？毒已经消散了哦。”
“啊……嗯……”
米娅点了点头，将双手按在面具的侧面上，却又停下了动作，看向亚丝娜。
“那个，亚丝娜小姐。这个面具能再借我一阵子吗？”
“咦？当然可以，但你不会觉得呼吸不方便吗？”
“没事的。总感觉戴上这个，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是，是吗……”
亚丝娜有些惊讶地答道，然后瞬间就僵住了。而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米娅戴的这个防毒面具，属于死去的赛隆。久别了十年，甚至可能都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只是味道就能让这个十岁的少女感到安心，那我们又怎么忍心叫她摘下来呢……不过这也会让一个难得的美少女剑士的外观变得有些让人遗憾就是了。
随后亚丝娜又点了点头，迅速站直了身子，抚摸着米娅的后背说道：
“那么，一起去领主府邸吧。你妈妈肯定就在那里。”
“好的！”
就在米娅干脆地答应下来的瞬间——
我视野左上角的三个血条下面出现了第四个血条。在看到Myia这个名字旁边显示的数字时，一句“这怎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缩写——差点从我口中冲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这股冲动。
现在我的等级是20，亚丝娜是19，而在第五层离队时差点就被我超越的绮兹梅尔是21级——而米娅的等级是23。
绮兹梅尔是比同等级的NPC和怪物拥有更强属性的精英级NPC，所以不能简单地进行比较，但这至少表示米娅有着和绮兹梅尔同等的战斗力。
——还好她没有把我当成杀死赛隆的犯人。
——感觉以后NPC队员的比例会比真人还高啊。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穿过木门来到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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