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3
不知不觉中,整个野外区已经被黄昏包裹了起来。
与现实世界不同,阿尔普海姆的昼夜是十六个小时算一轮。现在是夏至刚过不久的下午5点多,天空本应还是蓝色的,但在精灵乡里,夕阳的余晖也已经消散了。
艾恩葛朗特的第八层是一片森林。虽然第三层也是森林系主题,不过那边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草原或岩壁,相比之下,第八层全是树林,没有可以称之为地面的地方,整个楼层的表面都被深水覆盖着,根本无法步行。相对地,玩家就要靠一望无际的参天大树(当然了,与世界树相比还是渺小了许多)朝四面八方伸展的粗壮树干,还有无数在树与树之间架起的人工吊桥这些空中道路来移动。
在旧SAO时期,要是一不小心掉了下去,还得在水里东跑西窜地找带梯子的树木,但现在就不必担心这个了。迷宫区就在焦黑的巨树里,亚丝娜从里头冲出来,无视了设置在旁边一棵树上的螺旋楼梯,用力扑扇背上的翅膀。
不仅是迷宫区,周边的树木也被烧得炭化了—设定上,这是新楼层头目火焰蛇瓦吉特的手笔。旧SAO第八层的楼层头目与它完全不一样,当时这一带的树木也是郁郁葱葱的,这种场景效果应该是新运营公司“尤弥尔”的设计师绞尽脑汁做出来的吧。
亚丝娜几乎垂直地上升了五十米左右,来到一个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之后便改为水平飞行。设置在这一层的巨木的树梢紧挨着第九层的底部,所以就算再飞升五十米也飞不出森林的上空。也就是说,以往在这一层只要拼命爬树就可以直接用手触摸到上一层的底部,是很少见的楼层—理所当然的是,没有人能在那里挖出一个洞。
亚丝娜在直径约十米的树干之间穿梭飞行,结衣已经从她的肩膀上挪到了胸口处。亚丝娜开口问道:
“桐人现在在哪儿?”
“他快飞到外围了。如果距离再远一点,我就探测不到他了!”
“明白!速度果然够快,真受不了他。”
亚丝娜将两只手臂贴紧身体,一口气加快了速度。她很快就适应了ALO独特的飞行系统,仅用了两三天就不需要辅助摇杆了,不过论正经的飞行还是远不及桐人和莉法。树干之间挂满了吊桥,借助桥上的油灯,她才勉强可以避开障碍物一路飞行。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芒。是月光—就快飞到外围了。桐人估计已经离开浮游城了吧。亚丝娜刚这么一想,结衣又出声叫道:
“爸爸正沿着艾恩葛朗特的外墙往上飞!”
“咦……”
亚丝娜微微瞪大了眼睛。刚刚桐人说“待会儿有点事要做”时,她还以为他会飞到世界树上的“世界树都市”,然后退出游戏。不过细想一下,在第八层各个街道的旅馆都可以紧急退出,就算要去“世界树都市”,现在也可以通过第一层“起始城镇”的传送门直接到达。
也就是说,桐人的目的地是ALO……不,是艾恩葛朗特上层的某个地方吗?
可是直到今天6月22日,艾恩葛朗特的最前线仍是第八层,九层以上的外围部分是完全封闭的,无法从外面入侵。之前亚丝娜曾试图和桐人、莉兹贝特等人一起飞往位于第一百层的“红玉宫”,然而才飞到第五十层附近就达到了飞行限制高度,只能看到连绵不绝的钢铁墙壁。
桐人应该也知道上一层无法进入。那么,他到底要飞到哪儿去呢……
亚丝娜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从第八层南边的缺口飞出去,进入无垠的天空。
她抬头一望,就看到空中挂着一轮巨大的满月。浮游城封闭的外墙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了苍白色的光辉。一个小小的剪影正贴着墙面上升,眼看就要飞到第十五层的高度了。那笔直的飞行姿势似乎有些紧绷,让亚丝娜产生了片刻的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上去。
“桐人……”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与此同时,结衣从她短袍的前襟处探出脑袋,也低喃了一声“爸爸”。一听到这纤细的嗓音,亚丝娜便做出了决定。她微微弯起双腿,然后在空中用力蹬脚,将身体挺得笔直,化作一支蓝色的箭矢急速上升。
她与桐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艾恩葛朗特的七层楼,即七百米左右。如果以旧SAO时期的标准计算,相隔七层楼就已经相当于另一个世界了。不过那是以前的情况,现在的亚丝娜还拥有四片散发着水蓝色光芒的翅膀。
在追着心爱之人奋力飞行的同时,她心中也萌生了一种预感。虽然还不清楚桐人在往哪里飞,但她知道,那个地方肯定有“脱离现象”之谜的答案。估计是结衣话中的某个线索让桐人想到了某种假设,而他现在正打算去确认。
在遥远的上空,桐人正一路撕裂虚拟的大气直线飞行。他飞到第二十层也没有减缓速度,来到他们的“森林小屋”所在的第二十二层也没有停下,还瞬间飞越了让大公会“艾恩葛朗特解放队”伤亡惨重的第二十五层。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呢……亚丝娜刚心生疑问,下一秒就看到那个黑影来了个急拐弯,整个身体往耸立在旁边的钢铁墙壁撞去。
“啊!”
意料之中的猛烈冲击让亚丝娜发出了短促的惊叫声。不过桐人在险些碰到墙壁时就张开了翅膀,紧急减速了。虽然冲撞的势头不至于让HP减少,但两只手捶打墙壁时的冲击还是能传到远在下方的亚丝娜那边。
那里是……第二十七层。
那一层的主城区好像叫“隆巴尔”,整个楼层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山,街道和迷宫也是挖透整座山建造的。在那里可以获得很多矿石道具,所以在旧SAO时期很受工匠职业的玩家喜爱,亚丝娜倒是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虽然金属元素系的楼层头目有些难打,不过她记得当时在这一层也就停留了短短几天而已。
同在攻略组的桐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那么为什么现在他的目的地会是这个第二十七层呢?
在亚丝娜凝神注视的前方,黑色剪影依旧将两只手按在外墙上,一动不动,看似是想依靠祈祷打破墙壁。
不过理所当然的是,这道无法破坏的墙没有任何反应。来到第二十六层附近后,亚丝娜就放缓了速度,后面几乎是任由身体随着上升气流移动,直到抵达桐人身后。
她没有开口,她胸前的结衣也保持着沉默。这个高度几乎不会出现飞行类的怪物,所以三人周围只有静静洒落的月光、嗖嗖吹过的夜风,以及以钢铁铸就的浮游城。
过了一会儿,桐人将双手从第二十七层的外墙上挪开,慢慢垂下,然后微微振动翅膀,转过身来。
“……亚丝娜,结衣。”
他喊着两人的名字,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在两年零八个月的相处中,亚丝娜也几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桐人……”
亚丝娜低喃一声,微微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之后,又为能否继续靠近而犹豫。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桐人把视线从停滞在空中的亚丝娜身上挪开,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指着右下方说:
“我们到那边去说吧。”
仔细一看,浮游城的外墙上有一块像是桥梁的突起,长度只有三米左右,不过充当长椅的话倒是绰绰有余。亚丝娜点了点头,然后和桐人一起移动到钢铁桥梁上,轻轻坐下。
桐人紧挨着她在左边坐下,看到结衣从亚丝娜的前襟处探出脸,便抬起右手用指尖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他脸上依然带着那抹仿佛心里某处正在作痛的笑容,但还是平静地说:
“……抱歉,结衣。亚丝娜也是……让你担心了。”
结衣没有回答,而是从亚丝娜的衣服里钻出来,坐到了桐人的右肩上。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笔直地望向亚丝娜,就像在说“妈妈,快问呀”一样。
亚丝娜点了点头,打定主意后开口问道:
“桐人……你来这里……来第二十七层有什么事吗?”
她说完后又稍作思考,将后半句改成:
“……以前第二十七层……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就在这一刹那—
这句话化为打开她记忆之门的钥匙,让她瞪大了双眼。
亚丝娜也曾从桐人口中听闻这一层确实发生过一些事。虽然当时他没有说清楚具体是第几层,不过现在已经很明显了。那起事件肯定是在这一层发生的—让桐人拒绝加入任何公会或小队,一直以攻略组唯一一个独行玩家的身份战斗的事件……
“嗯……没错。”
估计桐人是从亚丝娜的表情中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点头说:
“在第二十七层的迷宫区……我加入的第一个公会‘月夜黑猫团’全军覆没了……”
他们在森林小屋前结婚的前两天,也就是2024年10月22日,桐人曾向亚丝娜坦白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黑猫团的悲剧。
两人在第二十二层的森林里第一次遇到结衣则是那之后一个星期的事。现在结衣也大概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桐人没有从头详细叙述,而是平静地诉说现在的情况。
“……今天,结衣告诉我,玩家的强烈情感会以依附在地形或道具上的方式保存到SAO的服务器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黑猫团的大家也会留下一些情感……在第二十七层迷宫区的隐藏房间里,被矿石小妖和黑矮人砍杀那一瞬间的恐惧和绝望……”
—咦!
一听到这句话,与瓦吉特战斗时突然出现的幻象就在亚丝娜的脑海里复苏了。
那种随意用砂岩砖块堆砌起来的场景设计,无疑是旧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七层迷宫区的风格。还有挤满整个狭窄房间的大量小妖和矮人,不就是桐人正在描述的场景吗?
“……桐人。”
亚丝娜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见原本一直垂着脑袋的桐人闻声抬头,她也试着向他说明那些莫名其妙的现象:在头目战高潮中看到的隐藏房间—也就是让月夜黑猫团几乎全军覆没的地方—以及昨晚退出游戏后,她在自己房间看到的街中夜景里有潺潺流动的河水,还有沉浸在夜雾里的街灯—
“……”
桐人似乎也很震惊,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点头道:
“……那就没错了。夜里的街灯……应该是黑猫团里唯一一名女玩家的记忆吧。照这么说……在亚丝娜身上引发‘脱离现象’的人就是她……”
说到这里,桐人顿了一下,才用更小的声音继续说:
“……难道是幸在呼唤亚丝娜?可是为什么她呼唤的不是我,而是你呢……”
这茫然的低语有一半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而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刚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结衣。
“我想……是现在爸爸的账号与旧SAO时期不一样,使用的虚拟形象也不同了的缘故……”
桐人闻言便立即站起身来,低头看向包裹在黑皮革手套里的双手。亚丝娜也知道他的手掌和手指与SAO时期有些微不同。
在开始ALfheimOnline这个并非死亡游戏的普通游戏时,亚丝娜—当然也包括莉兹贝特、西莉卡、克莱因、艾基尔,还有其他众多幸存者们基本都把SAO时期的形象和账号数据原封不动地转移了过来。唯独桐人,为了从鸟笼里救出亚丝娜,他申请了新的账号,选择了略显稚气的影精灵形象,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如果桐人重新启用之前的形象,那个名叫“幸”的女孩保存在新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七层某处的情感—有这个可能性—或许就会呼唤桐人,而不是亚丝娜了吧。这样一来,遭遇“脱离现象”的也可能会变成桐人。
可是,幸为什么会选择……不,是为什么能选择亚丝娜来代替桐人呢?
她是在亚丝娜和桐人结婚的一年多前去世的,当时亚丝娜在新成立的公会“血盟骑士团”中担任副团长,一直在为强化公会实力和攻略迷宫而努力。她和桐人见面也仅限于作战会议或头目攻略战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加入了“月夜黑猫团”,也不知道那个公会除了他以外的玩家都不在了。反过来说,黑猫团的幸应该也没有听说过亚丝娜的名字。
回答她这个疑问的还是结衣。
“严格来说,妈妈现在使用的虚拟形象……和爸爸之前的虚拟形象一直处于结婚状态,但现在ALO没有结婚系统,所以没有在个人资料上显示出来……不过在角色数据上,还是和以前的爸爸有关联的。”
“是……是这样的吗?!”
虽然是这样的状况,但亚丝娜还是震惊得忍不住叫出声来了。
桐人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嘀咕了一句“是这样啊”。
“……幸死去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或许她弥留之际的情感不单只是停留在第二十七层的迷宫区里,还连同我以前的形象一并保存到服务器里了。可是我换了形象,所以她的强烈情绪所发出的信号就传送到了和以前的我连接在一起的亚丝娜身上……是这么回事对吧……”
他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但还有一个疑问。
“……但是,为什么是‘现在’……”
亚丝娜将视线转向耸立在左侧的浮游城外墙,继续说:
“第一次脱离现象是在我完全潜行进ALO之后的第三个星期出现的,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还出现了类似掺入记忆的状况,以前都没有这种事情……”
“……那是因为……”
桐人说到一半又突然打开窗口,盯着时刻表看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用略显紧绷的声音说:
“……幸去世的日期是2023年6月22日……也就是两年前的今天。时间是……下午5点45分。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什么?!”
亚丝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坐在桐人肩上的结衣也把黑色的眼睛瞪得老大。
桐人关上窗口,抬头望向不知不觉中已经闪耀着满天星光的夜空,平淡地说:
“……在SAO里,我目睹了太多玩家死去,有的甚至是被我亲手用剑打倒的,所以……我不想再把黑猫团,还有幸的死视作唯一的特殊了。在旧艾恩葛朗特,黑猫团的据点就设在某个旅馆里,我将那里的一棵树当做墓碑,偶尔会去扫墓……但不管是那家旅馆所在的第十一层,还是让黑猫团溃散的第二十七层,现在都进不去……所以今天和大家一起玩游戏时,我就想等到了那个时间就去为他们默哀……就这样画上句号。不过听了结衣的话,想到亚丝娜身上出现的‘脱离现象’有可能是幸保存在服务器里的情感,就忍不住想来确认一下……”
桐人耷拉着脑袋,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用力握紧拳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在那一瞬间,幸的情感……那些恐惧、绝望和悲伤都留在服务器的记录里,如果它们至今还渴望着传达给他人……那就是唯一幸存下来的我该尽的职责。可是我换了形象,舍弃了过去……所以它们才会失去方向,传达给亚丝娜……”
“……桐人。”
[img=700,1036]https://rss.sfacg/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20/08/7ac09b7f-e4c0-4c5e-b2da-6fd3f91a86a9.jpg[/img]
亚丝娜连连摇头,呼唤心爱之人的名字。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在她急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痛苦的时候—
“爸爸,你那样想是不对的!”
结衣坚定地说。她从桐人肩上飞到他面前,握起小小的拳头,奋力地说:
“CardinalSystem只能记录那些无法解析的特殊情绪,这么说或许不太合适,但玩家们即将从SAO中消失时感到的恐惧或绝望并不是什么特殊情绪。系统开始运转两周后就无法继续保存绝望的原数据了,所以如果幸小姐在服务器里留下了情绪数据……那肯定不是绝望,也不是恐惧!”
“……那么……幸留下的情感是……”
亚丝娜没能将这句话听到最后。
6月22日下午5点45分30秒,至今为止最强烈的“脱离现象”出现了。
身下钢铁桥梁的坚硬、高空气流的冰冷、魔法师专用布制服装的触感……这一切都在离亚丝娜远去。强烈的凌空感包裹了她的全身,虚拟的体重也消失了。
紧接着,她的意识完全从虚拟形象脱离,白色的光芒盖过了她眼前那座漆黑的浮游城和满天的星星。
她的灵魂也被吸入一道发光的回廊,似乎是要前往某个地方。
亚丝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并不宽敞,家具只有一张简朴的床和木制的桌子。从仅有的一扇窗户望去,可以看到让人联想到欧洲乡间小镇的街景,以及取代了天空的铁石盖子。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艾恩葛朗特的某个城镇。那些房子的屋顶和墙壁看着很眼熟,大概是第十一层或第十二层附近的主城区吧。这些楼层现在应该还没有开放才对。
虽然是夜晚,但由于只有墙壁上一盏灯照明,所以房间显得有些昏暗。这不是玩家房屋,应该是旅馆的房间吧。亚丝娜绕过床走到门边,打算转动门把手时,她的手直接穿了过去,根本无法握住。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惊讶地发现身上穿的不是水精灵族魔法师的装束,而是一身红白相间的骑士服,还有相同色调的长手套和长靴。虽然腰间没有细剑,但这无疑是她还在“血盟骑士团”公会时的打扮,而她全身都呈透明状,就像幻影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亚丝娜困惑地扬起头时—
床上的空间开始晃动,接着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形纤细的女玩家。她背对着亚丝娜坐在白色的床单上,身上穿着淡蓝色的束腰外衣和迷你裙,没有穿戴防具。那一头长度约到肩膀之上的整齐短发,乌黑之中又带有几抹蓝色。单凭背影也能看出这是一个与亚丝娜年龄相近的女孩。
她正轻轻地左右晃着上半身,难道是在唱歌?亚丝娜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听到了温柔的歌声。那是一首有名的圣诞歌。女孩一字一句地慢慢哼唱着,似乎十分珍视这首歌。
听着听着,亚丝娜的视野里多了几个浮动的光点。不知不觉中,她眼中蓄满了泪水。一股强烈的情感揪紧了她的胸口,女孩的心情乘着歌声流了进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绝望,而是一种温暖得仿佛春日阳光般的感情,充满了纯粹的……
一颗泪珠从亚丝娜的右眼落下的同时,歌声停了。
女孩站了起来,无声地转过身,隔着床与亚丝娜对视。
由于眼睛里盈着光,亚丝娜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勉强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弯着,还轻轻地动了几下。
声音随之传来——
—请你告诉他。
—我很幸福。
纯白色的光芒再次包裹了亚丝娜,女孩、房间和城镇都在离她而去。
在把全副身心托付给凌空感时,她还明白了一件事—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脱离”了。
慢慢扬起眼睑,可以看到微微泛蓝的夜空中闪烁着无数星光,钢铁城依然巍然耸立着,其前方则高挂着一轮巨大的满月。
亚丝娜微微挪动视线,就见桐人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还用右手撑着她的身体。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她轻声说道,起身时还顺便看了看自己的服装,果然变回原本的蓝色短袍了。
“亚丝娜……”
这声充满忧虑的呼唤让她再次看向桐人。她原本还在犹豫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但她很快就发现,应该告诉他的话都已经留在心里了。
“幸小姐她笑了。”
听到亚丝娜这么说,桐人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倒映在他黑色双眸里的繁星越来越多,亚丝娜凝视着这双眼睛,带着满盈的心意,向他倾诉女孩托付给自己的话。
—就像唱着圣诞歌的幸那样。
}4
“那一天”之后的第二天,6月23日,星期一,晚上9点—
亚丝娜再次来到了新艾恩葛朗特第八层的主城区“斐立潘”。
据说昨天桐人和亚丝娜离队后,突袭队再次发起了头目攻略战,但又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以失败告终了。不过他们找到了头目只剩一个血条时的攻略方法,参加突袭的成员们都咬牙切齿地说第二天要再去挑战。
这次亚丝娜和桐人当然也会参加,由尤金将军率领的火精灵族、由领主朔夜率领的风精灵族的最强精英们也将加入各个小队,这让集中在传送门前的玩家们的热情比昨天高涨了好几倍。
“话说,我还是有点害怕啊……”
这次继续担任强袭部队总领队的风精灵剑士对克莱因说道。对于抛开族里的领主担任指挥官一职,他起初还有些心生胆怯,但领主朔夜向他抛去一记秋波,还附带了一句“那就拜托你了”,相信是没有玩家—尤其是男性玩家—能够拒绝的。
“居然能同时把朔夜小姐和尤金将军叫来,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被风精灵队长这么一问,克莱因就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哈哈哈”,艾基尔则吐槽了一句“靠的也不是你的门路吧”。亚丝娜略显无奈地看着这一幕时,身后桐人和结衣的谈话声传进了她的耳中。
“咦?换个发型?”
“没错!”
她回头望去,向两人问道:
“桐人,结衣,怎么了?”
“没有啦,就是……”
影精灵捏起一撮竖起的头发,面露难色地说:
“结衣说我的脑袋坐着不舒服,让我换个发型……更换发型可不便宜啊……”
站在桐人肩膀上的结衣闻言便用双手叉着腰反驳道:
“我认为,偶尔把钱花在武器、防具和赌场以外的其他方面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待在更高的地方也更有利于我收集情报!”
“等一下,结衣,你刚刚在防具之后还说了什么……”
“好,好啦!我知道了!等今天打完头目战,我立刻就去换!”
桐人就像突然改变了主意似的嚷嚷道,结衣又摇了摇头。
“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钟,有这些时间,足够你去那边的理发店换个发型了!”
“好好好……那么亚丝娜,我去去就来,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好。路上小心。”
挥手目送两人时,亚丝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虽然桐人这个影精灵形象的脸蛋和发型都与SAO时期不一样,但如果他把竖起的头发放下来,整个人的气质说不定会变得和以前有些相似。
亚丝娜也不是希望他恢复成SAO时期的模样,不过心中还是有些许期待。莉兹贝特、西莉卡和莉法刚好从传送门那边出现,亚丝娜便朝她们挥手。
“各位!快来快来!”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莉兹贝特等人都很诧异,亚丝娜则一边招手,一边面带笑意地喊道:
“我和你们说哦,桐人他啊……”
(完)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