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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静花园》的版图上，除了首都“宁静城”以外，东西南北部还各有一座小镇或村庄。东边的“水蓝山庄”有一个叫“罗伊特”的村庄，那里的中央广场设置了一个传送门，可以瞬间到达首都。
走在有纪和蓝前方的梅利达刚穿过村庄大门，就突然回过头来问道：
“你们是喜欢吃可丽饼还是冰激凌？”
姐妹俩都立刻回了一句“可丽饼”，完全重合的声音让梅利达瞪圆了眼睛。
“真，真是秒答呢。”
“嘿嘿。”
有纪一边笑，一边与姐姐对望了一眼。可丽饼是妈妈最拿手的点心，把面饼烤成黄褐色后，既可以做成包着奶油和水果的甜味可丽饼，也可以做成卷着芝士和火腿的咸味可丽饼，还可以将把面饼折叠起来，淋上暖暖的香橙糖浆，做成一道橙酒煮可丽饼的甜品。不管是哪一种，她们都非常喜欢，巴不得每天都能吃。
入院之后，她也在医院的自助餐厅里吃过可丽饼，虽然不及妈妈做的美味，但也算是好吃。然而住进无菌病房后，她这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
而蓝平时吃的都是医院的餐食，所以还可以去自助餐厅。不过她自己好像打定了只在虚拟世界里吃可丽饼的主意，算是陪着有纪。有纪也曾为此抱怨过，让她不必在意这些，但她反驳道“一个人吃就不觉得好吃了”。
这些都是梅利达无从得知的，但她好像也察觉到有些内情，便豪气地点了点头，拍拍迷彩T恤的胸口处，说：
“好，那我就带你们去我喜欢的那家店吃可丽饼吧！”
“咦……除了广场上那家餐厅以外，村里还有那样的店吗？”
对于蓝的疑问，梅利达只是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就继续迈步往前走了。
罗伊特村坐落在地势较高的山丘上，家家户户的墙壁都是石砖砌成的，让人联想到阿尔卑斯山上的小村庄。她们一边欣赏这些房子，一边沿着石头砌成的主干道往上爬。《宁静花园》最多能让一千人同时在线，考虑到全日本疗养院里的患者已经超过三万人的情况也说不上已经完全普及，但这个世界里的城镇和村庄加起来总共也就五个，所以在大街上来往的玩家还是比想象中多。
大街上汇集了各种各样的商店，然而梅利达逐渐远离大道，拐进迷宫般的小巷，一会儿右转一会儿左拐，一直踩着利索的步伐前行。
《宁静花园》没有详细的地图功能，能这么毫不犹豫地一直走，估计梅利达不仅完全摸清了罗伊特村错综复杂的地形，对于虚拟世界本身也是相当熟悉。这一点再次刺激到了有纪，让她对梅利达在《宁静花园》之前玩过的那款游戏倍感兴趣。她们一路前行，直到分不清自己的实时位置时，眼前的景色突然开阔了许多。
山丘西侧的坡面上有一个突出的小平台，可以将那片在午后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草原一眼望尽。远处是连绵的淡青色峡湾，那里就是世界的尽头了。
平台上只摆了一张附遮阳伞的桌子，桌子后方则是一家小小的咖啡厅，一股甜甜的香味正从里面飘出。
“真幸运！外面的桌子刚好空着！”
梅利达满面笑容地转过身子，绕到姐妹俩身后，从后面推着她们走到可以眺望草原的椅子边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对面落座，并把桌上的菜单递给了姐妹俩。
“这就是我在罗伊特村里最喜欢的一家店。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点吧！”
有纪和蓝原本都被眼前的美景夺走了目光，听到这句话后又同时拉回视线，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怎么行？你给我们介绍这么好的店，还让你请客……”
蓝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说，但梅利达挥手制止了她。
“说什么呢，这里的可丽饼根本比不上那只‘皇家特里同锹形虫’呀。就满足我这小小的请求吧，好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蓝再次坐下时，有纪的目光已经被那份用软木制作的菜单牢牢吸住了。
虽说虚拟世界里的店家的冰箱容量都是无限大的，但这菜单上的文字还是多得出奇。按照菜单上的说明，一共有五种面饼、十种奶油、二十种水果、三十种酱料和五十种配料可以自由搭配。这样看来，组合样式也是无限多。
“好厉害……可是，这么多东西我选不过来啊……”
有纪刚为难地说完，蓝就立刻干脆地说：
“那面饼我选‘松软蜂蜜’，奶油要‘发泡奶油’，水果要‘红宝石草莓’和‘清爽蜜橘’，酱料要‘黏巧克力’，还有配料就选‘新鲜开心果’和‘焦糖酥’吧！”
“呃……”
姐姐一个接一个地在平板型的菜单上点单，看得有纪哑口无言，坐在对面的梅利达也是目瞪口呆。虽然有纪知道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姐姐，不过最让她望尘莫及的是姐姐的决断力。她从未见过蓝犹豫不决的样子。
选好之后，蓝抬起头说：
“小棉要点什么？”
“……和姐姐一样吧。”
有纪以举白旗投降的心情说，梅利达也跟着说了一声“那我也点一样的”。
蓝点了点头，在数量上输入了三人份。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说完她便递出菜单，梅利达接过后就按下点单按钮，并支付了三人份的点数。仅仅十秒钟之后，店里便走出一个NPC服务员，送来了三个餐盘。
餐盘上装着的可丽饼形状与平常见惯的三角形无异，不过比想象中大了许多。奶油和水果从淡黄色的面饼里满溢而出，酱料和配料也熠熠生辉。
“哇啊，看起来好好吃哦！”
有纪喊了一声，又在胸前交握双手，做了个简单的祈祷仪式，然后直接拿起了可丽饼。在现实世界里，要在进食时一直让可丽饼维持原型需要极其高超的技术，不过在这里只要不让可丽饼离开自己的手，就不会发生奶油或水果掉到衣服上的悲剧。
“我开动啦！”
有纪和蓝一起说出这句话，然后尽可能地张大嘴巴，往饼上咬了一口。柔软的薄面饼很好咬开，里面的松软奶油和个头很大的草莓一下子就迸了出来。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有纪总觉得食用以数据制成的食物是一种很奇怪的行为，不过不久之后也就习惯了。当中的诀窍就是必须像在现实世界里一样咀嚼和品尝，闭上眼睛，不用怎么动舌头，只要用一定的力度咀嚼就不会产生那么明显的“落差感”。
嘴里的面饼、奶油和草莓融合在一起，滑落喉咙，消失在胃里之后，有纪不由得瞪大眼睛，惊叹道：
“梅利达，这个可丽饼太……太太太好吃了！跟传送门广场上那家店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闻言，她这位刚结识的朋友就露出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的笑容，说：
“我就说嘛！估计是因为数据量太大了，所以才会把店开在这种很少人来的地方。我第一次找到这家店之后还迷路了好多次，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找到路呢！蓝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听到提问，蓝才从已经咬了第三口的可丽饼边抬起头来，用力地点头道：
“我决定了。我要常来这家店，吃遍这里所有种类的可丽饼！”
“啊哈哈，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你要加油哦！我已经光顾半年了，试过的组合数量还不到一半呢。”
“那下次你推荐一种口味吧！”
有纪一边听着她们的对话，一边继续消灭那份分量十足的可丽饼。
遗憾的是，她还是觉得这个可丽饼不及妈妈做的好吃，毕竟那种可丽饼已经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了。不过光凭在这个世界里偶然遇到这个女孩，与她成为朋友，和她一起品尝可丽饼这一点，有纪就觉得这个可丽饼的味觉数据肯定比原来美味了好几倍。
发病之前—也就是她还在上小学时也有不少感情很好的朋友。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供餐时间，大家可以在教室里把桌子拼在一起，一边开心聊天一边享用同样的食物。
然而，这份乐趣在“有纪是HIV病毒携带者”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就戛然而止了。渐渐地，没有同学再愿意和有纪拼桌，她只好自己一个人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孤零零地吃完供餐。曾经最喜欢的猪肉咖喱、粉丝汤和牛奶布丁都变得不再美味了。
仔细一想，这还是有纪住院以来第一次与“朋友”一起享用美食。即使双手捧着的是虚拟的可丽饼，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地点还是异世界里的一家露天咖啡厅，现在盈满她内心的感伤和温暖也是真实的。
“……有纪。”
突然听到梅利达呼喊自己的名字，有纪便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一边吃着可丽饼一边热泪盈眶。她赶紧把吃到一半的可丽饼放回餐盘，然后用两手擦眼睛，却怎么也擦不尽泪水。以前蓝和她说过，在虚拟世界里，用户的情绪波动会比平常大一些，所以很难控制眼泪。
“没，没事，我只是有点……有点……”
有纪一边低喃一边擦着眼角，旁边的蓝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从小姐姐就用这种方式哄她、安慰她，可能是出于条件反射吧，眼泪终于止住了。
“……抱歉，梅利达，我突然就哭起来了……因为这可丽饼太好吃了，还有，我真的太高兴了……”
有纪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梅利达也像压抑着某种情感般地露出了微笑。她把最后一口可丽饼塞进嘴里，吞下肚，然后呼出一口气，说：
“……其实我也一样。不久之前，我总是一个人哭……不……就算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伤心。很难过，很不甘心，总是闷闷不乐的，很想像婴儿一样哇哇大哭。”
梅利达平淡地说着这些话，又看向远方的草原。不知不觉间太阳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深了，给广阔的草原染上了一层金色。
“……你想的是在《宁静花园》之前玩的那个游戏吗？”
听到蓝的提问，女孩的深绿色马尾辫轻轻晃动了一下。
“嗯，我也就玩过一个月而已……而且不是正式运营的版本，而是测试用的。当时是2022年8月，应该是‘宁园’开始运营的一年前吧。那时我使用的不是AmuSphere，而是NERvGear，成了世界上第一批VRMMO-RPG玩家……”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滞后，这段话才传到有纪的意识之中。
她想起蓝去摘香草之前给她看过的那篇新闻报道，便以嘶哑的声音低语道：
“...SwordArtOnline...”
梅利达轻轻地，却也肯定地点了点头，嘴边依然挂着那抹悲伤的微笑。
“没错，我是SAO的封测玩家，还加入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公会，当时可开心了……一个月的测试一眨眼就结束了，最后那天我还和大家约好，等11月正式运营了一定要再见面。可是没过多久，我就被查出大脑里长了肿瘤，那样的状态实在玩不了游戏，于是我的NERvGear就这样被拿走了。”
“……可是，这样的话……”
蓝冒出一句短促的低语，梅利达似乎也明白她想说什么，又一次点着头说：
“嗯，多亏了那个脑瘤，我也不用被囚禁在死亡游戏里了。我父母和医师都说是肿瘤救了我的命，所以我的病肯定很快就能治好……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事呢。我的脑瘤长在一个不能用手术摘除的地方，只能一直化疗和放疗，却怎么也不见消。它都陪着我一年半了呢。”
梅利达呵呵笑道，用指尖摸了摸大阳穴附近的地方，就像要探进自己脑袋里一样。
不仅是有纪，蓝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刚才梅利达在抓到锹形虫的那棵树旁边晕倒，果然是大脑病症导致的。恶性肿瘤，也就是所谓的癌症对有纪她们来说也不算陌生。AIDS发病后免疫力就会下降，血液中的淋巴球癌变风险也会提高。现阶段有纪和蓝在定期检查中暂时还没有查出肿瘤，不过即便住进了无菌病房，也无法阻止细胞变成肿瘤。
梅利达放下手，把身体倚靠在椅背上，仰望着蓝中混着浅黄的天空，继续说；
“……有些话我是绝对不会对父母说的，不过最近我也偶尔会想，与其就这样因为这个肿瘤病死，还不如被关在SAO……关在艾恩葛朗特里，和公会的朋友们一起战斗……”
“……咦?!”
有纪和蓝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
梅利达所说的“艾恩葛朗特”就是SwordArtOnline的舞台—那座在空中飘浮的巨大城堡的名称。游戏正式开始运营后不久就囚禁了大约一万名玩家，管理员还设下了一个规则：玩家无法退出游戏，一旦HP耗尽，玩家自身也会丧命。在那之后的一年半里，死亡人数超出了三千人。就一起仅凭一人之力引发的事件而言，这个死亡数应该是日本史上，不，是全球史上最多的了。
为什么想要进入那个恐怖的游戏世界呢—有纪实在无法对梅利达说出这句话。
她记得有人说过，恶性脑瘤患者存活五年的平均概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笼统地说，就是有七成的患者会在患病的五年内死亡，而这个数字远远地超出了SAO三成的死亡率。
“……说得也是呢。”
蓝这么低喃道。有纪震惊地望向旁边，发现姐姐的侧脸还是一如往常地淡定，唯独那对深蓝色的眼眸里增添了一些光亮。
“如果我也体验过SwordArtOnline的封闭测试，或许也会萌生和梅利达一样的念头。毕竟病痛只能忍着，而对付怪物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战斗。”
听到这句话，梅利达略感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接着才低头看向桌上的空盘子。餐盘干净得发出了白光，仿佛不曾放过加了很多奶油的可丽饼。
“……嗯，与其就这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静静死去，我真想现在马上冲进SAO，为某人而战，直到战死为止。这样一来……我应该也能找到生存的意义了吧……”
“啪哒”，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一滴水珠落到了白色的餐盘上，在开始西斜的阳光中发出转瞬即逝的美丽光彩，接着就消失殆尽了。
生存的意义—
这句话深深地扎进了有纪的内心。
虽然从未对过世的双亲和姐姐说过，但其实她在很久以前就有过同样的想法了——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让爸爸妈妈那么痛苦，让学校的老师和朋友那么为难，还没等长大成人，在世上留下什么东西就要死去，这样的她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有纪还没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说不定到临死前的那一刻也找不到。不过她无法赞同梅利达的话。她想用语言表达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情感，来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蓝也在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紧接着，她大声地说：
“不可以……不行的，梅利达！你那么做的话，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你不能让父母伤心……因为……因为……”
梅利达和我们不一样，随时可以见到爸爸妈妈。
对方似乎也能听到有纪未能说出口的那句话，抬起被泪水润湿的脸，用一双大眼睛牢牢地盯着她，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说：
“……嗯……你说得对。对不起哦，有纪，蓝，都怪我胡言乱语的。”
她学着刚才有纪的做法，用双手在脸上擦了几下，拭去泪水，然后再次露出笑容，用充满活力的嗓音继续道：
“没事！接下来我还有个目标呢。我要好好把阿皇养大，让它在下一次昆虫对战的终极淘汰赛中获得优胜！而且……还有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也去不成艾恩葛朗特嘛。必须戴着NERvGear才能启动SAO，也只有当前在线玩家所使用的IP地址才可以连线。”
听她这么一说，有纪才想起除了事件受害者正在使用的机器以外，所有NERvGear都被强制回收了，也没有听说过有人自愿登录SAO。于是她放松紧绷的肩膀，也微笑着说：
“淘汰赛我也会去加油的，一定要赢哦！”
“交给我吧！”
梅利达“咚咚”地拍了拍胸脯，伸了一个大懒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有纪，蓝，你们还玩过其他VR游戏吗？”
有纪刚把剩下的可丽饼塞进嘴里，于是蓝替她回答道：
“没有，我们一开始就只玩这个。”
“咦，明明你们可以单腿站立那么长时间，真浪费！我想只要是动作类的游戏，你们都会有很好的表现……”
听了这番话，有纪与姐姐互相看了一眼。
她也知道这一年市面上陆陆续续发售了一些AmuSphere可用的VR游戏。例如几乎与《宁静花园》同时开始运营的大型多人在线游戏ALfheimOnline，其游戏主旨是让玩家化身为精灵在空中飞翔，据说广受玩家好评。其他还有跟丧尸对打的恐怖射击类，或是探索遗迹的动作冒险类等经典题材游戏。
大概是因为只为游戏占用Medicuboid会让有纪产生强烈的罪恶感吧，她至今从未与姐姐聊起去玩其他游戏的话题，而蓝正在使用的改装版NERvGear也是医院免费提供的，想必她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有纪还在烦恼该怎么向梅利达解释时，蓝微笑着说：
“能听你这么夸奖，我也很高兴。不过AmuSphere专用的游戏软件都很贵吧？我们那一点零花钱根本买不起呀。”
这确实是事实。父母去世后不久，姐妹俩就商量好缩减自己的零花钱了。至于父母的遗产，她们想尽可能地多留一些钱捐给NPO去帮助那些得了疑难杂症的孩子。对于要价将近一万日元的游戏软件，她们实在买不下手。
然而梅利达眨眨眼睛，又用力摇了摇头，说：
“啊，这个没问题的！现在也有些客户端免费，只有道具才需要花钱买的游戏。”
“咦……你的意思是游戏软件也是免费的？”
有纪大吃一惊地问道，这次梅利达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错！软件可以免费下载，只要安装了就能玩。如果你想要一些辅助道具或者好看的装备就要花一些钱，不过我也是那种完全不充钱的玩家。”
“哦……是什么游戏呀？”
蓝开口问道。听她的语气，她似乎对此格外感兴趣。梅利达用手在左腰做了一个握住什么东西的动作，然后猛地把右手伸到了桌面上。
“我最近也好久没去了，那是一个名叫‘飞鸟帝国’的日式风MMO，可以化身为武士、忍者或巫女之类的进行战斗。那里的景色跟‘宁园’完全不同……有很壮观的城楼，也有很漂亮的神社，很有意思的。”
“……战斗……”
有纪忍不住低喃道。
既然是游戏，就理所当然会有战斗。只不过在虚拟世界里拿刀或枪之类的武器与其他玩家打斗还是让她有些胆怯。与出现在屏幕上的游戏人物不一样，对手即使是虚拟形象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不觉得自己能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去劈、砍和打对方。
就在这时，蓝再次说出了她意想不到的话：
“感觉很好玩呢！”
“对吧！”
梅利达两眼放光，把身子探到桌面上说：
“要不你们到《飞鸟帝国》来参观一下吧？我会给你们带路的！”
“嗯……”
“你们可以打扮成巫女或者武士，我来负责拍照！总感觉你们很适合穿这种衣服！”
“嗯……”
“还有，那里的豆沙水果凉粉、年糕小豆汤和蕨菜糕都可以随便吃哦！”
“……什么?!”
蓝的肩膀微微振动了一下，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有纪的眼睛。在《宁静花园》和医院的自助餐厅里都吃不到的年糕小豆汤，正是姐姐除妈妈亲手做的可丽饼以外最爱吃的食物。
看到姐姐被夹在玩游戏的罪恶感、对于未知世界的憧憬，以及红豆的诱惑之间进退两难，有纪觉得自己应该伸出援手，便打定主意喊道：
“难得梅利达邀请我们，就去看一下吧，姐姐！老师肯定也会批准的啦！”
刚说完，蓝就用略带惊讶的表情看着有纪，然后露出难得一见的完美笑容颔首道：
“是啊……就去看一下吧！”
“太好了！”
梅利达用力地拍了拍手掌，然后往上空瞥了一眼，说：
“今天……估计没时间去了。我会把《飞鸟帝国》的安装方法发到你们的‘宁园’账号上的，我们就约明天下午1点见面吧，怎么样？”
“嗯，没问题。”
蓝点了点头说。梅利达晃着马尾辫，猛地站起身来，伸出左右两只手说：
“有纪，蓝，能和你们成为朋友，我真的非常高兴。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喽！”
那率真的眼神与话语让有纪觉得有些耀眼，她和姐姐一起起身，紧紧地握住了这位久违的新朋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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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5月12日是一个星期天。
今天医院不进行外来诊疗，所以感觉比平日稍微安静了一些。不过其实也就只有走出Medicuboid去接受检查或洗澡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
有纪不能使用感染风险较高的住院楼公共浴室，因此医院在无菌病房旁边的除菌室里安装了座舱式的特殊洗浴装置。浴缸部分极其狭窄，与其说是沐浴，倒更像是被拿去清洗了。不过用热水洗洗身体和脑袋还是相当舒服的。
《宁静花园》里也有超大型澡堂之类的温泉疗养地，但在里面泡澡的感觉还是与现实世界的有些不同。即便是虚拟形象，她也很抵触在陌生人面前裸露身体。蓝倒是总笑她太在意了。
结束星期天上午的洗浴后，一身清爽的有纪又做了全身除菌，然后换上代替睡衣的检查服，回到无菌病房，躺到Medicuboid试验二号机的高密度凝胶床垫上。相较于一号机“MFT1”，二号机被赋予了正式名称—Medicuboid，即“医疗”和“长方体”的合称。正如其名，机体部分就是一个大箱子。听说现在正在开发的三号机体积更大，就是不知道有纪还能不能看到。
就在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时，大脑里隐约回荡起了一些声音。
—这样一来……我应该也能找到生存的意义了吧……
生存的意义。
在“宁静花园”里，大部分的高龄玩家在进入这个VR世界后都显得异常活跃，不过偶尔也会听到他们说一些很消极的话。
—反正也治不好了，干脆死掉算了。
—反正活着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又有什么用？
每次遇到这样的老人家，蓝都会很努力地鼓励他们，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但是有纪无法像姐姐那样做—因为一种类似的虚无感也盘踞在她心中。
半年前，单凭“不能让爸爸妈妈伤心”这个理由，有纪无论如何也会努力地活下去。不管遇到多么艰苦的状况，她在父母面前总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为了让心爱的爸爸妈妈露出笑容，她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
现在她最爱的姐姐还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她绝对不会，也不想说出那种让蓝伤心的话。只不过—如果，假设，万一蓝丢下她先去了父母那边……她就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继续活下去了。
不，蓝是绝对不会丢下有纪的。只要有纪还活着，蓝就不会死，反过来也一样。
—算了，别想了。难得梅利达邀请我们去玩新游戏，可不能让她看到这么阴沉的表情。
仓桥医师已经同意她安装VRMMO游戏《飞鸟帝国》的客户端了。不过他再三强调，不能透露自己是Medicuboid试验者的身份。现在客户端已经安装完毕，虚拟形象也制作好了。有纪确认过时间，就把头靠在枕垫上，用手拨下了防护罩。
闭上眼睛之后，有纪便在一阵轻微的机械声中念出了不论是在NERvGear还是在AmuSphere都通用的完全潜行启动口令：
“……开始连接！”
程序启动栏里出现的不仅是往常的《宁静花园》，还新增了《飞鸟帝国》的图标。点选那个图标之后，有纪的意识便开始坠落到数码暗幕里。
脚下有一道光环在向她靠近，一穿过光环，白光就盈满了她的视野。
两脚触碰到地面的同时，有纪眨了眨眼睛。抬头一望，便有一抹风雅的色彩映入她的眼帘。
有红有黄，还有朱红色和橘红色—数不清的树木包围着这个四边形空间，色彩艳丽的树叶正随风摇曳。
天空呈具有透明质感的蓝色，地面上覆盖着白色的砂石，脚下一动就会发出轻微的声响。前方耸立着一个巨大的鸟居，颜色比枫叶的红色还要深沉，前面还有一条砂石铺成的参拜道路。
“……这里确实和‘宁静花园’差别很大呢。”
听到这个声音，有纪便转头望向旁边。只见一个女孩穿着简单朴素，但设计得很可爱的和服站在那里，五官与在现实世界或《宁静花园》里的时候有些不同，不过从她的发型、声线和气场来看，马上就能知道她是蓝。除她之外，旁边也没有其他玩家了。
有纪看到自己也穿了一身款式相同但颜色有别的和服，便点头说：
“有种‘这就是日式风’的感觉呢。”
“还真是呢。姐姐我对这里好感兴趣。”
“是冲着年糕小豆汤来的才对吧？”
“当然！”
姐妹俩正轻松地交谈着，鸟居那边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女孩正以身体大幅度前倾的姿势快速跑来，带得马尾辫一晃一晃的。
穿过鸟居之后，女孩高高跳起，在空中连续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地落在姐妹俩面前。
“哇哦！”
有纪和蓝都鼓掌叫好，一身草绿色忍者装束的女孩就像演戏一样鞠了一躬。再仔细一看，她头上还出现了“Merida”这个角色名称标记。《宁静花园》是没有这个功能的。
“久等了！欢迎来到《飞鸟帝国》！”
梅利达一抬头看到姐妹俩，便以比昨天稍显精悍的虚拟形象微微后仰，看似很是佩服地说：
“有纪和蓝都很会创造形象呢！很可爱哦，和‘宁园’里的虚拟形象也好像！”
“是，是吗……只是把系统默认的套装稍微调整了一下……”
有纪这么回答之后，才发现视野左上方多了一个陌生的物体。
两个细长的槽条上下并排，一条蓝色一条绿色，下方显示着她的名字“Yuuki”。她继续仔细观察，发现绿条和蓝条中间都浮现了文字，一个写着“LP350/350”，一个写着“SP100/100”。
或许是从视线方向觉察到有纪正在看什么东西了吧，梅利达竖起食指说：
“你们只玩过‘宁园’，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吧。绿色的是LifePoint，也就是生命值。蓝色的是SoulPoint，发动法术或特技时就会削减。你们现在还是‘新手’，所以数值都是一样的。不过在镇上做完入门任务，选定职业之后，其中一条就会飙升啦。”
“哦……梅利达的职业是什么？不过看你这副打扮，也多少能想象出来啦。”
听到蓝的提问，梅利达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用双手快速做出了几个复杂的形状。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结印了吧。
“喝！”
最后一声呐喊之后，梅利达的身影就被一阵淡青色的烟雾围住，一下子就消失了。有纪和蓝同时东张西望，却连影子也找不到，只能听到踩着砂石的轻微脚步声。身后有人—有纪冒出这个想法时已经晚了，突然有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
“抓到有纪啦！”
随着这个声音，烟雾再次涌现，抱住有纪的两只手臂也出现了。
“哇，我可不是锹形虫啊！”
看着有纪扑腾手脚，梅利达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一边松开手臂，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直看得很开心的蓝也点头说：
“梅利达是忍者，对吧？”
“答对了！不过正确来说，忍者是盗贼的高阶职业。新手玩家一般都会从‘剑士’‘盗贼’‘术士’当中选一种入门，然后升级为武士、弓箭师、忍者、巫女或僧兵之类的。”
“咦……那我选什么好呢？”
“这些烦恼也是MMO的乐趣所在哟！”
梅利达咧嘴一笑，指着鸟居的方向说：
“来，我们走吧！那边就是‘飞鸟帝国’的首都了！”
《飞鸟帝国》这款游戏的背景设定，似乎是在于古代日本近畿地区建立的大和王权延续了一千多年的设想上建立的。首都“净御原”是一个像棋盘一样规整的广阔都城，面积应该是“宁静花园”的首都“宁静城”的三倍吧。
听说《飞鸟帝国》的最大同时在线人数仅次于当下最受欢迎的VRMMO游戏ALfheimOnline，所以星期天下午的首都到处都是身穿日式装束的玩家。有纪和蓝都是第一次在虚拟世界里看到这么多玩家聚集在一起的场面，刚穿过南门，两人就一直站着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不仅人多，还充斥着一种不知道该说是活跃还是繁杂的能量，跟“宁静花园”完全不一样。宽度不少于三十米的主干道上既有谈天说笑的团体，也有剑拔弩张的人们，路边还有人在摆摊。
“哇……这里好多人啊……”
听到有纪的低喃，梅利达也附和了一句“我就说嘛”。
她一边催促姐妹俩迈开脚步，一边稍微压低声音继续说：
“SAO事件刚发生那会儿大家都很怕VR游戏，还出现了要限制完全潜行技术的言论……可是，这个世界里果然还是有普通游戏所没有的‘某些东西’。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再也不想用屏幕和手柄玩游戏了……”
有纪明白梅利达想表达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继续玩《飞鸟帝国》，但如果再也去不了“宁静花园”了，估计每天的生活都会黯然失色。在那里她可以和蓝一起聊天，一起吃点心，一起寻找可采摘的道具，一起学习……她每天都在细细回味这些幸福时光。
即便不在同一个世界，《飞鸟帝国》的几千名玩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并不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来到这里的，这里也不是逃离现实世界的避难所。梅利达也一样，正是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某种价值，才会一直努力，直到成为一名相当于高阶职业的忍者。
不过，梅利达昨天还在罗伊特村的咖啡厅里表露了想要回到SwordArtOnline的想法，她还热泪盈眶地说，说不定回到那里就能找到生存的意义了。意思是梅利达没有在《飞鸟帝国》里找到她真正追求的东西吗？如果真是这样，同是VRMMO游戏的《飞鸟帝国》和SwordArtOnline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快看，那里就是‘入门处’了！”
梅利达充满活力的声音让有纪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仔细一看，大街的右侧耸立着一栋高楼，还有三个入口。
“有纪、蓝，你们是想当剑士、盗贼还是术士？”
“这三种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怎么玩过游戏的蓝问道。梅利达便周到地回答：
“剑士要站在最前面，用武器或格斗技进行战斗，负责承受敌方的攻击。盗贼动作敏捷，主要负责扰乱敌人，也会做点其他事情。术士就是在后方用魔法进行攻击或掩护同伴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嗯嗯，原来是这样。”
有纪和蓝朝同样的方向歪着脑袋，大约思考了五秒后就做出了决定。
“那我选剑士！”
“那我就当术士。”
一听到两人的回答，梅利达就露出笑容说：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选。那么有纪走中间那道门，蓝走右边那道门，去里面接受任务吧。我会协助你们趁早搞定这个入门任务的！”
“好！”
有纪举起右拳喊了一声，然后和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便迈出了脚步。
挥舞自己手上的武器与怪物战斗的经历还是很有冲击性的。
刚开始的时候，每逢那只有大型犬那么大的老鼠迎面冲来，有纪都会一边尖叫一边四处逃窜，但其实被咬上一口也不怎么疼—就是有些令人不适的冲击感，就算被砍也不会流血，只会飞溅出一些红光而已。弄清楚情况之后，有纪就变得不再害怕，敢于去战斗了。蓝倒是一开始就没怎么动摇过，还打退了那只大老鼠。
再加上有资深忍者梅利达的协助，有纪和蓝只用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分为五个阶段的入门任务，分别顺利地当上了剑士和术士。当她们说起要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时，蓝最先提出的当然就是年糕小豆汤了。
“哇……”
当热气腾腾的漆碗端上来时，蓝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叹以表激动的心情。
“好棒啊，太完美了，梅利达。年糕的焦黄程度、红豆的颗粒感、配料的咸昆布还有店里的氛围……一切都很完美。”
“……你，你喜欢就好。”
“早知道有这么好吃的年糕小豆汤，就应该早点来这里的……”
蓝万般感慨地低语道，然后双手合十地献上祈祷，拿起了漆筷。
有纪先等姐姐吃了一口，才把年糕小豆汤送到嘴里。沁甜的味道和豆沙的口感在嘴里漫开，年糕的香味也紧随而至。虽然她对红豆不像姐姐那般痴迷，不过这个确实很好吃。
三人几乎顾不上说话，直到吃完之后才同时呼出一口气。
蓝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茶，说：
“……真的太好吃了。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梅利达。”
“你能这么说，我也很开心。”
“话说回来……这个叫净御原的镇子是按照现实世界里的飞鸟地区来设计的对吧？”
“是呀，怎么了？”
见梅利达有些困惑，蓝就指着桌上的菜单说：
“用红豆沙做汤底的，在关东地区通常叫作‘年糕小豆汤’，而在关西地区则叫作‘年糕小豆粥’，然后用红豆馅做汤底，汤不黏稠的才叫‘年糕小豆汤’哦。”
“咦！那关东地区会把红豆馅做汤底的叫成小豆粥吗？”
“这个嘛……在关东，不论是用红豆沙还是红豆馅做汤底，都叫‘年糕小豆汤’，而把煮过的红豆直接淋在年糕或糯米团子上面的，就叫‘小豆粥’啦。”
“咦！我就住在东京，但也不知道这些呢。也就是说，我们点了小豆汤，送上来的是红豆沙汤底的，所以这家店是关东口味……”
梅利达看似十分佩服。蓝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说：
“不，也不一定是这样。说不定就像梅利达说的那样，是反过来的……”
这时有纪突然灵光一闪，盯着姐姐的的脸惊呼一声：
“啊，我知道了！姐姐你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也想点一份这里的小豆粥试试吧？”
“嘿嘿嘿，被你看穿了。”
蓝吐了吐舌头说。梅利达看着她，也开心地笑了。
结果加点的那一份“小豆粥”既不是以红豆馅为汤底，也不是淋红豆做的，而是在红豆沙里加了栗子的粥，不过也美味得没话说，三人都一下子吃得精光，走出店门时太阳已经西斜了不少。
“唉，在这个点吃了两碗小豆汤，还吃得下晚饭吗……”
梅利达一边摸着腹部一边嘀咕道。
“真不可思议，虽然是虚拟世界的食物，但真的吃得好饱。”
“就是啊……”有纪重重地点了点头说。
“据说这是因为我们在完全潜行的状态下吃东西时，大脑的咀嚼中枢会受到刺激，从而产生吃饱了的错觉。”
“哦……话说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想，有纪和蓝你们比我见识广多了嘛！”
“我，我就只是把老师教过的东西现学现卖罢了。”
有纪缩了缩肩膀说。看见她这样，梅利达瞬间露出了如梦初醒的表情，肯定是意识到有纪所说的“老师”不是指学校里的教师，而是医院里的主治医师了吧。
这家甜品店和昨天的咖啡厅一样，都是鲜为人知的好地方。离开店铺之后，三人就在一条没什么路人的巷道里并肩走着。蓝脚下穿着原木木屐，在石板路上踩出略带空寂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梅利达才把声音压低一些说：
“原来是这样啊……有纪的老师很了解完全潜行呢。”
“嗯……”
何止是了解，建议有纪去当Medicuboid试验者的人就是这位仓桥医师。他年轻有为，似乎对完全潜行技术在末期病症治疗上的运用抱有极大的期望。不过有纪毕竟是有保密义务的，所以这些情况都不能告诉梅利达。
“……梅利达的老师是怎样的人呢？”
听到这句反问，浅绿色忍者装束下的肩膀一下子缩得小小的。
“我的老师啊……是个总是板着脸的人。我注册‘宁园’的账号时也是求了好几次才答应的……而且他总觉得运用VR技术的临终关怀和QoL的提升没什么关系。”
所谓QoL，就是QualityofLife的简称，临终关怀的目的是减轻病情及其引起的社会反应对患者身心造成的痛苦，以提高其生活质量。AmuSphere具有体感消除功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断病痛，因此有不少人期望能用它来代替具有副作用和依赖性的镇痛药。
不过从表面上看，完全潜行与躺在病床上也相差无几，所以也有一些人认定这种做法根本不能提高生活质量。梅利达的主治医师应该就是这么认为的吧。
现在有纪也不知道究竟哪一边的说法才是正确的。在现实世界里，她几乎没有时间能与蓝相见，而“宁静花园”和“飞鸟帝国”都是很有魅力的世界，所以和蓝一起在这里度过的时光让她觉得分外可贵。其实她偶尔也会想，如果可以不走进虚拟世界，也不走进无菌病房，和现实里的姐姐一起度过每一天，说不定会更加幸福……
有纪垂着脑袋陷入沉思，蓝代替她开口说道：
“……现在SAO事件还没解决，有人觉得完全潜行技术存在弊端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我倒是想试着相信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正是因为有了‘宁静花园’，我们才能遇见梅利达，能在今后结识更多的人。就算只有虚拟世界里的联系……我也觉得我们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嗯……你说得没错。”
梅利达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上，点了点头说。
“能认识有纪和蓝，我也觉得很高兴。和你们一起玩的回忆会一直留在我心里……不是虚拟形象的心，而是我真实的内心里。”
她的语气听着是开朗的，但“回忆”这个词却在晚霞中的小巷里留下了沉重而悲伤的回响。
之前她说过那个脑瘤已经治疗了一年半，其间她肯定一直在心里数着自己剩下的时日，所以才会渴望在虚拟世界里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
“……我也很高兴。”
有纪轻声说，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握住了走在身旁的梅利达的左手。
“开始玩《宁静花园》之后，我一直刻意不和姐姐以外的人走近。因为我害怕伤害对方，也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但是昨天梅利达就那么直截了当地朝我们冲过来了，所以我们才能那么快就成为朋友。”
闻言，梅利达的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得又大又圆，她脸上绽放出笑容，还用力地回握了有纪的手，说：
“谢谢你，有纪！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我好开心呀！不过，搞不好昨天的我满脑子都是那只锹形虫……”
“我们都是一样的啦。有纪和我不也是满脑子想着可丽饼和年糕小豆汤嘛。”
蓝也握住梅利达的右手说道。三人一起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有纪便感觉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风拂过了她的心。
如果能这样让人开怀大笑，又何必理会是在现实还是虚拟世界呢？
在剩下的时日里，她想尽可能地大笑一场，多笑一些。就像梅利达对待她们姐妹俩一样，她也希望自己能主动和别人碰撞出火花。
这是有纪自住院以来—不对，应该是自小学转学以来第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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