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分生死
“……呵，师傅来的可真快，我这些布局，看来是白搭了。”苏湄靠在石壁上，右肩有一道剑痕，那是江婉兮所留。“苏湄。”符华站在这个弟子面前，表情难得地复杂，“你究竟为了什么？”“师傅您以前可不会这么问，但是我不觉得我输了。若不是那边那个……突然出现的师叔，你们都应该在我的局里。”苏湄轻笑一声。“二师姐……这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江婉兮因为愤怒手指嘎嘎作响，“你竟然还要杀了宛如……你，你究竟想做什么？”“不是我要杀婉如，她本来就要死了，死在我手里，不也挺好。”苏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啊，不爱谁，也不希望谁爱我。我只是走我希望的道路罢了，至于那是正道还是邪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你看来，蚩尤走的是你希望的道路？”符华问道。“是啊，既然师傅无错，凡人无错，其错在天，那这世间有何意义？”苏湄笑了笑，“不如趁早毁了，不也挺好？”“你……”符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傅啊，我自幼丧母，母亲被您所杀。父母之仇不可遗忘，但您对我又有养育教导之恩。我该恨您，也应该感激您。但后来我又明白了，父母之死其错不在您，您杀之有道。可为何走火入魔的人就该死呢？因为天不允，对于他们来说，死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为什么呢？”苏湄还是在笑，“我不认啊师傅，您还记得您给我起名字的时候吗？湄这个字真好，水与岸之间，我这一辈子，既不是岸上人，也不是水中人。”“……所以，其实这没有什么意义，这只是一场复仇，是吗？”符华轻声问道。“对，师傅，这只是一场……”“婉如不可！”“婉如你……”“复仇……”林朝雨和江婉兮同时惊呼，一柄利剑直穿苏湄胸膛。“这仇，我背了。”江婉如握着剑柄，看着苏湄，“马非马的仇，我也背了！”“……也好。”苏湄凝视她良久，闭上了眼睛，“我不爱谁，也不希望谁爱我。”她是坏人，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坏人。所以……她不值得被谁铭记，她也不想被谁记住。她做的事情罪无可恕，也没有意义。可为什么她要做呢？因为在她眼里，这世间就没有意义。……“二师妹，六师弟又哭了，你帮师姐看看。”“二师姐，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许告诉旁人！”“二师姐，你包的饺子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二师姐。”“二师姐，我要比你更厉害！”“二师姐，你们会陪着我吗？”……她不后悔。但若是……若是这个世界没有真气侵蚀。若是她没有背负父母之仇。或者，她不曾听闻真相。那苏湄这个女子，会不会和她的同门一起，陪在符华身边直到老去呢？“会。”苏湄听到自己这么说。可这世间没有如果，她也不曾悔过。如此，她也不值得同情，亦不需要怀念。“小马儿……只可惜了你。”这是苏湄的心里话，她在心中默默地想，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婉如，你等等！我……”“婉兮，让我去吧。”江婉如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到洞口，“马非马来了……这仇，总得有个说法。神州将就冤有头债有主，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杀人者，自然有被杀的理由。”“婉如，你恨我吗？”符华低声说道。“从前恨，现在不恨啦，我杀过师傅一次，虽然算不上两清，让师傅吃亏了。弟子这就还给您。”江婉如笑了笑，“这仇这怨，我替师傅背了。”“我……”符华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我其实……我……”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师傅在很多年前也只是个普通人，数千年的悲伤记忆把她压垮，变成了你们熟知的赤鸢真人。”梅子衿开口了，“江婉如，这世间本就不公，世界并不美好。从来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可人生一世，不过是寻找一个救赎。罗刹国说，生命就是一场积累痛苦的巡礼。这话不假，但，每个人都有他活着的理由。”“看到师傅的时候我就知道啦……其实，我或许最开始就想要这样的师傅。”江婉如已经年近四十，但是此刻笑了起来，和当年一般无二，“我活了接近四十年，临死前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的。记忆是漫长的河流，活过千百倍于我们的师傅，背负的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孩童总会懂事，只是我们懂事之前就铸成大错。师傅，若有来世……婉如做牛做马，再报答您。”“婉如……“姐姐，不是很好吗？该死的，终究是死了，应该活下来的，也都会活下来。”江婉如抬起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不要再折磨我了。”“……”江婉兮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林朝雨抱住她，手微微颤抖。秦素衣死了，苏湄死了，下一个是江婉如，然后是马非马。这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啊……………“两仪双剑在这，苏湄是我杀的。”江婉如看着面前的马非马，把苏湄的配剑插在地上，提起手中的轩辕剑，指着马非马。“四师姐……”马非马没有发怒，也没有大哭，他看到这柄剑，其实明白了很多东西。“来吧，老六……我们等这一天，都等了很久了。”江婉如看着知道他明白，马非马一直都明白。马为何不是马？因为他失去了灵魂，徒留行尸走肉。“是啊，很久了。”马非马拔出轩辕剑，两人的轩辕剑遥遥对指，都没有发生变化。马非马杀江婉如，江婉如杀马非马。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报的仇都报了。如此，才算两清。“江湖事，江湖了。”江婉如的手微微一震，剑飞了出去。“是非恩仇……都去了！”马非马哈哈大笑，同样右手一震，配剑飞出。片刻后，两人同时倒地。三把轩辕剑静静地插在大地上。太虚七徒，已去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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