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清醒
‘阴间’。
将被救治者所需对应替身的控制权转交后。
手里暂时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任窘，并没有让宁常那边的替身分身把自己瞬移回去。
借着一个伪装成驴友的替身分身提供的坐标，出现在村落外一座山峰山顶的任窘。
在自己被来自上方黑天的压力压坠在白地前，及时踩在替身分身对撞制造的无人机上，悬停在半空，俯瞰着脚下的白地荒野。
现实里的各种环境地形。
如果属于那种人迹罕至，且没有多少关注的那种。
那在‘阴间’这边，根本不会有对应的‘阴间’事物存在。
而且这种关注，还不是电视上看到并了解的关注，而是大量的人实际前往过的关注。
因此除了不远处现实村落对应在‘阴间’的一座低矮石碑外，村落外的那些荒郊野岭在‘阴间’直接就是一片看着异常平坦的白地。
真想要在这‘阴间’看到现实里的自然地形，只能去到那些长期有大量人员前往，并且还因为严重失望长期拥有大量差评的旅游景点周围转悠。
符合这种情况的景点少之又少，因此‘阴间’的主体环境基本以坪整的白地荒野为主。
他们一家来时，现实里乘车直线路程仅十五分钟外的方向上。
那个五、六线小县城对应的‘阴间’‘粪堆’群，隐约可见。
不过任窘的注意力，不在那个他脚踩无人机不到五分钟就能前往的‘阴间’县城上，而是无人机正下方，如同那条在华北坪原上流淌的大河一般，簇拥成群缓缓移动的一众恶灵。
“......”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伪造宣告后，能一下子引来那么多恶灵。
现实里的自己那边正在忙，没嘴帮自己吐槽，任窘左右动了动下巴，操控着无人机下降了一段距离，让他可以更近的观察这些恶灵。
虽然白地荒野里的恶灵们，并没有遍布得将纯白的荒野整个占满。
但能被他用黄河下游河段的规模来形容的恶灵规模，数量上已经庞大到，即便是他也无法一眼数清。
白地荒野上，一道遥远得看不到发端，同样遥远到看不到末端的大河，弯弯曲曲得在白地上流淌。
这‘阴间’，仿佛存在着什么规则，严重束缚着这些恶灵。
让它们无法均匀地分散在白地荒野的各个角落，而是‘人挤人、人摞人’地簇拥在了一起，茫然地顺着大河流动的方向徒步行进。
这道恶灵大河的流动方向无比稳定。
没有哪个位于其中的恶灵能做到逆流而上。
行进在其中，即便只是踉跄一下，节奏稍有错拍，就会被河水淹没。
脚踩着无人机的任窘，就停留在它们上方，多种支撑无人机飞行的情绪，在蜻蜓翅膀一样的桨叶扇动中，嗡嗡作响。
但无论潮水里的恶灵是怪异脑袋人样身体、人样脑袋怪异身体的恶灵，还是看着完全是人样的恶灵，都没空抬头看他。
恶灵大河的流动方向指向了远处的县城。
但顺着流动方向眺望过去，流到县城附近的恶灵大河，就仿佛在‘阴间’乡村这边一样，同样遭遇到了无形的分水岭，在与县城还有较远一段距离时，便分成两股，分别流向不同方向。
至于两条恶灵支流绕过县城后。
是会像乡村这边这样重新交汇，还是各自汇入不同的恶灵大河。
除非任窘沿着河流流动方向飞过去查看实际情况，不然他对大河的情况判断就只是猜测。
继续操控无人机下降，卡在他目前所知的，恶灵的最大弹跳范围的上限边缘停下，任窘以更近的距离，观察恶灵大河里单个恶灵的存在状态。
“这一个个看着，活像丧尸片片场演员。”
现实那边的自己刚好有空后，一句吐槽被闷在了被窝里。
也不知道是恶灵身处在大河潮流中被规则压制所致，还是这些身不由己的恶灵为了节省能耗自愿导致。
每个随着恶灵大河流向盲从着的恶灵，都一副看上去无思无想的模样。
全身的重量仿佛被转嫁到了各个身体关节上，行走起来完全没有正常人走路的模样，迈步的脚与上半身没半点配合。
但由于恶灵大河整体潮流趋于一致。
因此每一个大河里的恶灵，都是一样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尸爱好者把这些鬼东西带歪成这德行的，看着真怪。”
没有表现出多少冒险精神的任窘，既没有溯流而上，也没有顺流而下，初步了解了这恶灵组成的‘阴间’大河的情况后，便让脚下的无人机，飞回到最开始的高度上。
无人机向下降容易，向上飞就比较难。
‘阴间’白地虽然排斥没有承载物的无形情绪，但这种排斥力度有限。
反而是上方由浓郁情绪汇聚而成的黑色天空，时刻产生着向下的压力。
因为这股压力，除了永眠恶灵这种类型的恶灵外，在‘阴间’根本看不到拥有高空飞行能力的个体类型恶灵。
导致几乎所有个体类型的恶灵，都生活在贴近白地，情绪稀薄的地带。
“有意思。”
可以算是第一次在这‘阴间’飞这么高的任窘，仰头看着如夜空一般广袤，但没有半点星光点缀的黑天。
没有实际框架承载的情绪，会被白地排斥到天上。
而黑天向下施加的压力，却只作用在拥有实际形体的事物上。
能够将自身转变为凝聚波状态的个体类型的恶灵，也在这个实际形体的囊括范围内。
就仿佛黑天深处，存在着什么不允许拥有实际形体的存在靠近的秘密，所以越往上，来自黑天的压力就越大。
就在任窘仰头看着黑天深处，构思着浮空城的建设方案时。
一股由极远处传来的波动，顿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利用躯壳改造出一个个‘阴间’替身后，这看似静谧的‘阴间’，向任窘展现出它无比热闹的那一面。
那些拥有着极端光彩现象的现实中人，在‘阴间’按照既定频率广播的信号，都能被他一一感知。
这种极端光彩现象的广播，传播范围极广。
基本只要身处在‘阴间’，能感知到对应的广播信号，即便距离再远，都能产生对应感知。
只不过也像现实里的无线广播一样，‘阴间’广播同样存在着随距离增加逐渐衰减的情况。
距离越远，对应的广播信号就越微弱，极容易被近距离的同类型广播信号彻底覆盖，难以分辨。
而任窘的存在，就仿佛是拥有极大功率，用来浅空星际广播的全频率射电矩阵。
距离他较近的信号源广播出来的信号，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调频’，都能被增幅到距离再远都能清晰感知，且不能被近距离信号覆盖的程度。
就像此刻吸引住他注意的光彩现象信号，便是经由他同样拥有类似能力的替身分身信号放大后的结果。
拥有冷静过头心理状态加持下的他。
在面对被他放大的‘阴间’广播时，都不由得被转移了注意力。
无人机下方能感知到这道广播信号的对应恶灵，当然也被影响的暂时脱离了丧尸状态。
‘阴间’恶灵感知到对应的极端光彩现象产生的广播信号后，存在着一个响应机制，一个信号源只能对应一个恶灵。
即便存在有多个同类型恶灵都感知到了同一道信号的情况。
只要其中一个恶灵第一时间响应，其它感知到该信号的恶灵就不能以对应信号源为目标。
除非最先响应并采取行动的恶灵出现了什么意外，把响应权重新让了出来，不然没来得及响应的恶灵，就只能继续等待其它信号源出现。
能被任窘替身分身放大信号的信号源，当然位于距离遥远的宁常。
信号传播到这边的时候，即便宁常周边没有对应的恶灵，也依然会被稍远距离的恶灵感知并响应。
因此这乡村附近的‘阴间’恶灵，除了激动一下以外，再没有其它表现。
但对于身处在恶灵大河共同节奏里的恶灵而言，表现出这种激动一下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恶灵大河整体可不会管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导致的与大河节奏错拍，只要你跟不上节奏，就只能被周围其它跟上节奏的恶灵淹没。
不过‘阴间’的踩踏事故，并不会造成类似现实里的那种惨痛后果。
被淹没的恶灵大多都能及时转化成凝聚波的形态，然后无视实体化状态的碰撞体积，返回自己原本所处的位置上，继续按照大河的节奏行进。
也因为观察到了这个情况。
所以任窘才没有在替身分身就在附近的情况下，用灵子制造什么爆破物来给这条恶灵大河搞破坏。
被整体节奏的恶灵大河，又不会像现实里的河流决堤后一溃千里。
把灵子浪费在这种徒劳的搞破坏举动上，比扔肉包子去打狗还亏。
不过既然极端光彩现象的广播信号是被增幅放大过的，就意味着现实里的任窘的替身分身，正在资源采集点附近狩猎恶灵。
因此没过多久，刚与恶灵大河达成节奏一致的恶灵，就又不受控制的激动了一下。
然后，它就又因为这一下的激动，而与恶灵大河的节奏错拍，再一次被‘河水’淹没。
踩踏不会伤害影响到恶灵，但总是被这种激动一下的情况影响到其在大河中的状态，当然会让这个能感知到对应信号的恶灵烦不胜烦。
于是在第七次被本能的激动一下干扰着错拍被淹后，这个恶灵干脆就维持在凝聚波状态里不动了。
对于这个狗头恶灵的这种自主表现，产生了观察兴趣的任窘。
让自己落在乡村对应在‘阴间’的石碑顶端，将返回宁常前的剩余时间都用在了它身上。
宁常对应的‘阴间’城市那边，此刻正开展着‘阴间’的大工业建设，因此对恶灵物质的需求量极大。
只要太阳一落山，在对应的资源采集点周围就开始了对‘阴间’恶灵的围猎。
虽然任窘对这个狗头恶灵的自主性不抱有多少期待，但还是想从它身上观察一下，看看它能不能从连续的恶灵响应权转让过程里，意识到它们正在被围猎的事实。
“果然，我就不该对蠢货抱有什么期待。”
当第七千三百一十三次响应权的转让落到了这个被他观察的狗头恶灵身上时，看着凝聚波状态的狗头恶灵迫不及待地飞速赶往信号源所在地赴死时。
任窘摇了摇头，让宁常那边的替身分身把自己瞬移回去。
对极端光彩现象的广播信号的响应权，恶灵即便临死也不会放手。
因此如此频繁的响应权转让事件，必然象征着大量的恶灵因为同样的信号源而死。
连续感知到这么七千多次都没有意识到问题，就只能证明狗头恶灵的狗头真的是一个不会动脑想事情的狗头。
现实里的狗都比这狗头恶灵有智慧。
恶灵以实体形式现身时，外形就象征着它们的状态。
越像人的恶灵，拥有的自我意识程度就越高，就越能想明白一些事情。
就像用同样的放大后广播信号去勾引那些诸如孩童、红衣、黑衣、绅士之类的恶灵，往往数次过后，便很难再用同样的信号源将它们吸引过来。
其中外形年龄越大的恶灵，所需识破陷阱的吸引次数也就越多。
像是孩童恶灵，两、三次过后就机敏得不再出现，而外形中年模样的枪兵恶灵，则需要三十到五十次左右。
至于看上去没多少人样的恶灵。
限制任窘派遣替身分身大量围猎它们的因素，是它们自身的数量规模，而不是引诱次数。
越没个人样，就越蠢。
只要能找到拥有对应极端光彩现象的人，想围猎多少就能围猎到多少。
......
现实。
随着一声鸡鸣传入。
因为蜡烛烧尽而一片漆黑的夯土瓦屋内，任窘睁开了眼睛。
准备用手机来照明的任窘，刚一唤醒手机屏幕，就借着荧光看到了一对正在注视着他的眼珠子。
“啊这......你听我解，解释，我，我是被你阿爸找，找来冲喜的，你，你看，我身上衣服都穿得好好的，除了褂子鞋袜，其它我一件没脱，就是在这睡了一宿，躺下的时候我......你还在我旁边躺着，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跑我怀里了。”
一连串从磕巴到顺畅的解释，被他脱口而出。
但盯着他的那对眼珠子，除了表现出与昨天下午不一样的灵动外，再无任何表示，只是依然像他刚醒来最开始时那样，静静地盯着他。
任窘解释的时候，想做举手投降状。
但放在胃上的双手被压着，手背上的触感更是让他不敢动弹分毫。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到了时辰，还是屋外的人听到了动静，被从外面抵着的屋门，随着几声轻响，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
清亮的天光，从屋门照进屋内。
在将屋内勉强照亮的同时，也将任窘的现状照映了出来。
屋内斜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用来存放照片的大玻璃相框，里面的一张张或大或小的人头像在屋子亮起后，仿佛注视着任窘一样，看向了他这边。
比起被照片注视的尴尬，让他更加为难的，是他从相框右下角用来照人的镜子里看到的他的现状。
原本用来保暖的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蜷在了墙根。
而作为被他冲喜的对象，则取代了棉被的作用盖在他身上。
作为他二十多岁年轻气盛的象征物，刚好不合时宜地竖在不该竖的位置上。
还因为他发现了这一点，张牙舞爪地动了几下，纤薄的布料与纤细发菜的摩擦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哦豁，这下又要社死了。’
镜子里的任窘，脸上完全就是这幅几近绝望的表情。
这个时候，一个看不清究竟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又或者是五十岁的妇人，从开启的屋门探头进来。
而任窘看向镜子那边的目光，也早就顺着光线的变化提前落在屋门边，正好与对方看了个对眼。
与他对视的眼睛，是一对麻木认命的眼睛。
对视之后，只见这双眼睛稍微亮了一下，嘴角动弹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门外的脚步声而抿了起来，并跟着缩头出去。
“造孽啊。”
任窘苦着脸叹息，但镜子里他的眼神却不着声色得冷了一下。
“怎么样，小娃子......”
这个时候，脚步声的主人从屋门处闯了进来，一看到任窘的情况，愣了一下，然后才带着些诧异地嚷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娃子这么君仔，不愧是童娃子，就是能忍。”
听到了屋里有了其他人声。
被子一样盖在任窘身上的身影瑟缩了一下，扭头看了过去，然后怯怯地叫了一句，“阿爸......”
“诶......？”
看着任窘的闯入者听到这一声叫唤，下意识地顺着应了一声，然后凝神注意到扭头看着他的身影，应声尾音上挑的同时，还面露惊喜，“幺妹你醒了？！”
“快让我仔细看看你好的怎么样了！”
说着，便上前拉扯着不足一握的胳膊，准备把她从任窘身上拉扯起来。
“......”
然而闯入者的这一拉，并没有将对方拉扯起来，两只环着任窘的胳膊收的越发得紧。
“你这孩子！”
“呃......”
身上盖着的这人收紧力道，难受的就是任窘了，“我还在这儿呢叔，您要不先出去等等，我来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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