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逐光之旅 8
大秦的目的地。
是一个超级地球结合五颗体积不下于地球的卫星的联合体。
这样的天体组合，一看就知道是人为的结果。
虽然以宇宙本身的庞大基数，这样的天体组合不是没可能自然演化形成。
但就算能自然演化成形，那也是整个宇宙里都比较罕见的天体现象，不可能这么巧合的成为包括大秦在内，实验星球这一伙逃犯的第一个犯罪目标。
是的，犯罪目标。
他们这一伙逃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获取对他们现阶段无比宝贵的物质和燃料。
在黑域里绝大部分成规模天体都有归属的情况下，还没完成原始积累的他们，就只能先通过违法手段获得生存所需。
因此等待了五十多年的战争号角一吹响。
那些以螺旋公转轨道运行在实验星球前方的一众统管智慧本体，便如流星雨一般，纷纷砸向那六颗天体之一。
“啧啧啧......”
“虽然我很想用紧急避险解释一下。”
留在实验星球表面的任窘替身，咧着嘴嘬着牙花子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但解释就是掩饰，眼前的这一幕，以及以后还要发生的，其实与当初跨过好望角进入印度洋的葡萄牙、西班牙船队的做法没任何区别。”
葡萄牙、西班牙的船炮轰击印度洋的港口和船只，目的是为了破坏印度洋原有的商业秩序，彰显自身武力的同时，谋取海上商业利益。
然后利用非法攫取来的海量商业利益富裕自己的利益共同体之余，顺便挽救一下国内政局。
确实在本质上，与他们现在的做法别无二致。
突然遭到外来袭击的这六个天体，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众多统管智慧本体降临到他们本土被动挨打。
在统管智慧本体纷纷不要钱地往外撒攻击模式的穿梭机的同时，他们也对应升空了海量的反击载具，抵抗着自杀式袭击的穿梭机。
这六个天体反应得很及时，然而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
“奇怪，他们看不到我们过来吗？”
“怎么等我们靠的这么近了，才反应过来？”
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很适合做现场学术研讨，因此在实验星球地表旁观的人里，不仅有任窘，也有各年龄段的学生。
一些现阶段只能通过浅显表象看待事物发展的学生，纷纷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表述出来。
任窘并不是这些研讨群体里的一员。
并且自身存在感不高的他，当然也不会是这些发问学生询问的对象。
因此对于这些学生的疑惑，他都懒得开口给他们作解释。
不过他没有作解释，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人给这些表达疑惑的学生以现阶段能解释过去的答案。
在学生们开口的下一刻，就有带领他们的导师开始了现场讲解。
不过这些不怎么接地气的导师也都是一些没装满的瓶子，任窘甚至都懒得听他们对学生的解说内容。
“白手套就是白手套。”
迈步准备换个安静点的位置的任窘，撇嘴摇头，“连个基本的中微子感应矩阵都吝啬地不给这里安排，活该被抢。”
常规观念里，宇宙漆黑一片。
但这只是人基于自身肉眼对宇宙星空产生的朴素认识。
事实上，宇宙本身并不漆黑。
只要构成物质的基本单元没有在绝对零度影响下停止运动，那么便会持续不断地向外辐射红外线。
因此宇宙的真实图景可以看作一块，以浅红底色为主，被各种深浅不同的彩色渲染而成灿烂画布。
而黑域之所以是黑域。
是因为黑域地带物质稀疏到，内部大部分物质热运动产生的红外光，暗淡到极难与最敏感的感光材料反应，只有投入其中的光，少有发散出来的光。
表现得就如同只吸收光不反射光的黑一般，所以才被称为黑域。
既然宇宙里的绝大多数事物都在向外辐射着红外光，那么在宇宙里航行，就不存在真正的静谧。
而这也意味着。
只要身处在黑域，向四面八方张开感光膜，就能基于简单的光学感知，探知到一切步入黑域的存在。
只有进入黑域的存在是光，或者引力波这种身为宇宙速度上限，能做到感知即抵达的现象，才能免于被提前感知。
因此实验星球这一伙逃犯，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航行着。
那为什么他们这一伙逃犯，能一路顺利抵达位于黑域的目的地呢？
原因很简单。
他们是没办法做到完全隐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懂得怎么伪装。
像海里的乌贼章鱼那样变换身体颜色，与周围背景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策略——
就以实验星球这种对于整个恒星系而言微不足道，但放在黑域里依然属于庞然大物的体量，肯定属于扯淡。
虽然实验星球经过一系列变迁，整体体积已经缩小了一大圈。
原本介于地球与火星之间的体积，现如今已经减小到不如火星的程度。
但因为实验星球内核有曲率引擎存在的缘故，整个星球在以浅红为底色的星图上，依然是一个亮度明显的光斑。
更因为实验星球正朝着黑域目的地高速而来。
配合上蓝移现象，实验星球很难掩饰掉自身那种气势汹汹过来找麻烦的态势。
既然消除不了存在感，那么伪装的主要方向，就是让目的地对象尽可能地小瞧己方。
实验星球逃离的那个星盘既然选择以公开的形式发布通缉令，那么黑域里的势力当然也就成了被公开的对象之一。
但既然选择公开，那么通缉令的内容肯定不可能详细到哪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实验星球的设立者搞了什么欺上瞒下的举动，星盘对他们这一伙逃犯的通缉令内容，简陋到就仿佛只是某个奴隶主在公开场合说‘我家有个奴隶跑了，谁见到就帮忙顺手栽了。’的程度。
实验星球的情况，他们这些逃犯是怎么做到的，一概不提。
虽然在设立者所属的群体内部，一定有更详细的通缉内容，但既然连加密式的广播都没做，那就证明外界对他们这群逃犯存在情报空白。
有空白，就有了可操作空间。
自己表露自身的无害性不可取，毕竟不能保证对手一定就是傻子。
但如果自己一方把自己表现的，活像个装聪明人的傻子，那么对方就算有些狐疑，也会从心理层面调低己方的威胁性。
如何装的像一个装聪明人的傻子？
这依然需要敌方的有力配合。
几乎完全位于星盘社会边缘的实验星球，是个什么情况。
或许不是每一个存身于黑域里的势力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但这不妨碍当实验星球上的一群逃犯被公开通缉后，那些不了解情况的向了解情况的了解情况。
因此当实验星球的一伙人，让自己表现得仿佛很熟悉星海状况，熟知各种公共常识，不犯一点常识性错误的同时，却对那些暗言密语没一点了解的时候。
他们这一伙在黑域势力眼里，就成了为了逃命一头闯入狼群包围圈的雏鸟。
黑域里的群狼，可不会因为雏鸟肉小，就轻易放过跑到嘴边的肉。
要不是其他黑域势力距离实验星球的路途，要超过实验星球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让黑域众多势力只能羡慕那个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家伙。
但凡实验星球的航路偏离一点，都会成为被各方势力猛虎扑食的对象。
因此当成为实验星球的目的地这一方，已经做好了放网捕鱼的准备，却没想到入网的不是什么肥鱼，而是其把握不住的鲨鱼的时候。
对方此刻的无措慌乱就可想而知。
这一个超级地球加五个普通地球的天体组合，排列的很是讲究。
五个卫星的轨道位置虽然深浅不一，轨道本身也不重合，但刚好形成矩阵，将中间的超级地球拱卫其中。
甚至还为了即将到来的实验星球，刚好把五颗卫星朝向了实验星球这边。
对方这种举动，虽然方便了对方能在第一时间捕获实验星球的行动，但也同样方便了他们这一伙逃犯里那批最饥饿的存在。
环绕实验星球公转的一众统管智慧本体的规模都不大。
就算不用什么歼星武器，也能用一些规模足够的常规武器打残他们。
因此一众统管智慧都不需要他人提点，就第一时间与对方的五颗卫星近距离缠斗起来。
在接触到卫星的引力极限的刹那，纷纷集体解除本体的原有形制，在自杀式穿梭机的掩护下汇入到卫星的物质循环，准备从根源上夺取这些卫星的控制权。
“嗯，现在该轮到我了。”
找了安静地方做好，摆出仰头看天姿态的任窘，将注意力从替身身上收回。
全心全意操控着曲率引擎的他，隔绝了对外的一切感知，只保留与始皇帝的单线联系，就等着始皇帝的指令动手施为。
“嚯？”
没多久，当始皇帝指令传来的当口，任窘没有任何犹豫地按指令控制起几乎可以算作是他身体的曲率引擎，毫不怜惜剩余燃料的全力催动。
“果然不能随随便便因为战略欺骗达成目的，就把对方当容易被忽悠的傻子看。”
虽然对外的一切感知关闭，但任窘在操作曲率引擎的同时，也在基于他先前了解到的情报，做出自己的判断。
“原本能被一口吞下的雏鸟，变成了反吞他们的大白鲨，并没有真的把对方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能这么快就动用歼星武器，就证明掌控这天体组合的督管是个能人。”
破坏力越大的武器，前期准备工作就越是繁杂漫长。
冷兵器时代的攻城器械如此，火药时代的对军武器也如此。
歼星武器，不是随便扣动扳机就能立刻开火完成击杀的枪械。
开火前的设备检查、设定瞄准目标、设备预热，再到最后的开火，所有过程都必不可少。
从他们这群逃犯去掉伪装发难开始没多久，歼星武器就直接瞄向了实验星球，就证明在督管这天体组合的存在，也在他们发难的同时，就下令启动歼星武器。
如此果断，当然值得他称赞。
但可惜的是。
“能人归能人，但还是判断错了形式。”
因为他们这实验星球出来的逃犯，并不是一伙的。
这意味着，掌管大秦的始皇帝和他，拿那些马前卒的统管智慧当炮灰和挡箭牌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你歼星武器来得再及时又能如何。
他们直接拿引力做屏障，将歼星武器的攻击引导到周围的五颗卫星之一即可。
有准备的情况下，就算瞬时破坏力最强，能将星际时代的冷兵器肉搏作战变成排队枪毙的伽马射线暴，也能轻易挡下。
“哦，居然还真是伽马射线暴。”
透过始皇帝传来的防御反馈得知外部情况的任窘，选择冒出了一个他被吓到的表情包。
“竟然把相当于太阳一万年的发光量都往这里怼，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他会被吓到？
怎么可能。
有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他原本害怕的鬼故事，都能当普通小说的看。
没看到他在第二个任务世界一开始，就因为见到了理论上的灵异事件而没第一时间伪装出恐慌情绪，继而暴露了自己情绪极度稳定的特性么？
这个天体组合里的超级地球，就只是外表看上去像超级地球。
它本质上，其实是一套掌控了小质量黑洞的人造戴森体系。
讲一个冷到极点的冷知识。
戴森一个小质量黑洞的难度，其实比掌控太阳要低上几百倍个数量级。
因为一个小质量黑洞的史瓦西半径，很可能连地球周围的不规则小卫星大都没有。
“所以，我很想问一个问题，太阳系真的是自然形成的么？”
通过数学计算，确定太阳系柯伊伯带与奥尔特云之间真的存在一颗小质量休眠黑洞的任窘，只能再次试着向替活机制发出他注定得不到任何回答的疑问，“如果真的是自然形成的，那太阳系的发展条件也太得天独厚了吧！”
“所以大刘的脑洞还是不够大，三体星人来了怕什么，直接拿激活黑洞当威慑筹码啊？后面直接生存在黑洞周围，二向箔打击也都能当等闲事看待。”
对于这颗伪装成超级地球的戴森体系。
任窘在最初利用引力波现象被动感知周围星域的时候，就已经了解。
而且甚至都不需要保密，连环绕实验星球公转的那些统管智慧，也都知道这一点。
毕竟这里的星盘文明虽然做不到在黑洞的事件视界里漫步这种事，甚至连利用引力矩阵干扰和调整黑洞的航行方向也够呛。
但利用黑洞的引力弹弓效应给低等光赋能生产能源，还是易如反掌的。
因此在这里，只要是掌握的生产力水坪足够的势力，遇到能戴森的黑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而这，也是任窘判断这里是星盘社会的白手套之一的理由。
毕竟这里在曲率引擎这项技术上的发展，已经相当成熟且成体系，因此不可能不会对引力波现象没什么认知。
只要对引力波现象认知到一定水坪，那这里的情况就一定瞒不过星盘社会。
任由一个对于现阶段的实验星球海用一千年，都用不掉这里一年产能的戴森黑洞，默默无闻地留在黑域，而不是将这里建设为一个小型星盘。
说不是故意给黑域里的白手套留的，谁会信！
不过也正因为要留给黑域里的白手套，这里就只能尽可能往低存在感的方向上发展。
“这里缺少人工智能辅助，所以隐患极大的引力波探测器不准备也就罢了，但连最基本的中微子矩阵都没有，这里真的是和坪太久了啊！”
中微子矩阵，一种能够用来间接探测人造曲率引擎存在的感知设备。
是对引力波现象认知到足够深入前，用来临时代替引力波探测器功能的设备。
因为矩阵阵列所需空间范围较大，一旦展开，比这个超级地球的最大横截面积都大。
但只是因为要减少被发现的风险，就不给这里想办法安置等价于这里重要性的预警体系，也不外乎任窘吐槽这里生活上的安宁。
毕竟中微子感应矩阵这种东西，既然是矩阵，就没必要太拘泥于形式。
集合成一大块，构成恒星系级别的奇观也好。
拆分成一个个小天体，作为类似小行星带一样的天体自然现象也好。
虽然后者应用起来比前者麻烦一些，但也依然是个不错的预警机制。
“这里的文明，真的是可以啊。”
“不仅保守到一点风险都不想冒，更是保守到凡是求简，懒到筋疼。”
“虽然我原本最开始没打算当条鲶鱼的，但为了在这里能够探到前沿的边，这条鲶鱼我真的不得不当了。”
对外的直接感知恢复。
作为先头部队的一员，任窘的替身登上特制的穿梭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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