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既非人
“嗯？”
指尖轻触手机屏幕，任窘诧异出声。
因为这一次，他点击领取选项后，并没有立即出现眼前突然一黑，再一睁眼，身边已经换了个天地的情况。
“任务领取成功了，这一点明确无误。”
手机屏幕里，被他随机选中的那个任务，显示的内容的的确确是已领取。
“那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开始，和前几次都不一样，我这里连一点反应都没......”
还没等他这话说完，一种奇特的感觉，由外而内、由内而外，从两个方向，作用在他身上，让他不由得对这种情况，好奇地眨了眨眼。
“哇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右手抚着端手机的左手小臂皮肤，坪复着上面的立毛肌。
“这个时候？不能再稍微等等？”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收集和解析，这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冒鸡皮疙瘩的特殊感觉时，熟悉的眼前一黑顿时让他眼前一黑。
然后，就这么一直黑着了。
眼前一黑，并不单纯只是失去了视觉。
一切生命的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以及脑电波对相应电磁场的微弱感知，都一并被剥离。
至于自身的思维活动还在不在。
先前那几次眼前一黑到眼前一亮的经历，太过于刹那，他并未有多少实感，更无从得知。
但现在他知道了。
他被保持在这种‘眼前一黑’的情况里后，自身思维活动还在。
「不，这种发现并不一定如我自己想得那般正确，或许我现在已经完成了降临，只不过身处的状态有些特殊，所以才会下意识认为自己还处于未降临阶段。」
而且......
「很奇怪，随着我不间断思考，一种自我不断丰富庞大的感觉，也在连续不断地传入我的感知里，而同时，这种自我丰富和庞大，也在磨损着我思维上的敏锐。」
「什么情况下，单纯的思考，也能带来类似快速增肥一样的感觉？」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我自身体量的增加幅度，有些不正常，必须停下来。」
停止思考，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异常困难。
很多时候，很多人甚至处在睡眠状态里，也无法做到停止思考。
因为思考这件事本身，就是大脑神经突触断连、再连，以及建立新连接等脑活动的副产物。
只有大脑到了周期性修复的时候，进入深眠期，临时停顿的那段时间，人才到了思维意识真正停止下来的阶段。
但对于他而言，这就是念头一动后的结果。
「很奇怪，我停止思维后，并没有那种活着的感觉。」
「我停下思考，我这个人就如同死亡一般，不复存在。」
「在我决定恢复思考后，我才又摆脱死寂，重新活了过来。」
「这种停止既死亡的感觉......」
与他在上上一个任务世界里，把身体抛弃，以数据幽灵的方式存在时，几乎一模一样。
但也只是在感觉上一模一样。
因为那时的他虽然是数据幽灵，但依然以那里的纳米单元为载体，思考本身，并不会带给他自身体量的冗余部分指数级增长一般的变化。
「现在这种感觉......」
与他在上一个世界进入星界后很像。
「但是......」
他人在星界里的时候，依然还是个动态坪衡，通过将熵增转移至外界，来维持自身负熵状态的智慧生命，与眼下情况不同。
「而现在......」
结合他在那两个世界的特殊经历，现在的他......
「我，是一段数据......？」
化身成一段数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用了个问号来表示，但当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数据幽灵的他，对眼下这种情况熟门熟路。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一个能将他整个承载起来的负熵机关，不然继续以纯数据的形式存在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自身体量填满当前载体，而陷入‘宕机’状态。
这种情况下‘宕机’了，想要再‘苏醒’过来，那就只能拼人品。
而这种将一切都交给未知概率的情况，也恰恰是他必须避免的。
「我，是一段数据，那我......又是谁？」
想要掩盖自身想法，那就需要在一堆有序的乱码中，编织另一部分内容作掩护。
虽然这会给他体量的增长态势雪上加霜，但总比让现在还无法判断那个是否存在的屏幕外部观测者，破译了他的思维算法后，发现他是个外来的，而不是内生的要好。
「我......为什么是......我？」
不过在找到类似纳米单元这一类合适载体前。
他必须得让自己，大体恢复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不追求像人类那种嫌弃自身感知途径太多，还在不断做减法的生理感知体系，只需要能看、能听即可。
连能说这一项，他都不强求。
「为什么会是我......？」
获取数据状态下的对外感知，很简单。
不过就是数据的解析模式进行对应调整而已。
其中涉及到的数学知识，他在最开始那个任务世界就已经熟练掌握。
毕竟那个时候保持着‘总有歹人想要害朕’思维范式的他，为了提防人工智能各种可能的隐秘观测手段，时刻戒备着自己周围出现任何一个的信息收集模型。
如果没锻炼出这本事。
他在第二个任务世界，也不可能直接从底层数据层面着手，一眼看完一整部‘片子’的所有内容，还能掐着点精准给受害者播放相关片段。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这里......又是哪？」
要想编辑对应的信息收集转换模型。
那么就得先破解当前所处环境的编码格式。
图片、视频、被传输的数据，等等等等，都有对应的编码格式，而编码格式又都是一个世界一种风格。
因为编码格式虽然基于数学等基础学科而建立、
但影响它的关键因素，依然还是适应本地环境的智慧语言。
因此它不可能像最基础的数学那样，无论换哪个世界，都基本通用。
至于怎么破解编码格式，又怎么寻找到具有明显特征的被编码数据。
这个简单，毕竟现在的他大概率就是一个本地各类编码格式的混合样板，单纯研究他自身即可，无需再费什么心思到处摸索。
「我不知道我在哪？我甚至连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了解。」
既然思考零散琐事能增加体量，那思考数学公式、定理等内容，一样可以增加体量。
甚至因为思考数学公式和定理等内容产生的数据，比起其它那些冗余数据，更能对他产生帮助。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掩护内容。
径直对自身已有的数学模型下手，添加适应当前境遇的外挂模组。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数据载体体量飞速增长，很快膨胀成了一个比原本千倍还多的巨人。
而由于这个膨胀过程中，多出来的那部分体量并不是无用的冗余数据，他的思维敏锐性并未被削弱。
连先前被冗余数据削弱的部分，也都找补了回来。
很快，又或者很慢。
数据状态下，对时间的感知与常规生命完全不同。
但图片、视频、实时光信号转化电信号等能提供视觉的数据编码格式，终归是破解完成。
接下来，就是他以数据的形式，观察这个新任务世界的时候。
呃......
然而这看向新世界的第一眼，开局并不美好。
因为，一个头戴紫色假发皮肤白里透灰，并且基于他的审美，长得也有点亲痛仇快的卤蛋，正在对着他开导。
当然，在他这里看来，是对着他开导，但换个视角，则是对方对着屏幕里动态展示的画面，纾解着自身压力。
「立柜式机箱？把服务器当做自己的日常用机？」
因为这个第一眼的屏幕外观察者是这么个德行，他直接撤去了先前的那套伪装。
「是这人家境很壕，还是这是这里的日常配置？」
当透过屏幕观察外界的信息渠道一建立，转变成一个无孔不入，神通广大的黑客，也就自然而然。
这个正对着屏幕开导的盐腌卤蛋，并未断网玩单机。
顺着网络连接，不仅对方安置在其自己家里的监控探头成了他看向外界的媒介，就连这人隔壁住户家的监控，也都被他纳入掌控。
「喔，这里发展得挺不错啊，个人信息本地服务终端？有意思。」
不仅眼前这人的电脑主机是个服务器，就连他邻居家的电脑主机也是个立柜式的服务器。
「让我看看说明书......哦，原来是租的啊，我就说呢。」
将这里的术语翻译成他惯常用的内容后。
「嚯，光电即时转化方案的氧化硅储存器，碳、硅多核集成纳米处理器，这可是地球上与核聚变一起，都被称为永远需要五十年的技术，这里居然领先了地球这么多？」
「但看他们的生活状态，也没多少未来感啊？」
因为这人安置在家里的摄像头，都是固定方向。
将对外观察的触手延伸到一整个居民楼后，从各个角度将才将这里的人的大多数生活细节尽数纳入观察后。
电棒式的热水工具。
液晶电视和风冷式冰箱。
烧气的和太阳能的家用热水器......
与地球和第二个世界高度相似，同时又高度割裂的感觉，都化作一道道冗余数据，削弱着他的思维敏锐性。
「真麻烦，没有一个合适的载体，感觉自己笨得快要成佳敏第二了。」
即便现在承载他的电脑主机，换成地球上的同生态位坪替，七台成组，就足够支撑一款大型多人在线网络游戏。
但除了数据储存的量足够大，容纳下几百KB倍的现在的他也绰绰有余外。
在数据处理，多线程任务同时并行等方面，其实并没有超过同类坪替太多。
个人家用，以及去中心化的多台成组方面，当然绰绰有余，却依然不够支撑他尽数展现自身思维。
思维意识里的那一套数学模型。
都只运行着比较初级的部分，距离全部运转起来，还差很远。
而更麻烦的是，这台主机涉及到核心的那部分内容，都被高度加密着，他就是想接管这台电脑的运行系统，都得先破解这层加密才行。
这层加密还不是眼前这人自己设置。
是电脑出厂时就已经设定好的防护。
对方给其那点隐私内容上设置的加密，他这里连破解都不用，一览无余。
但作为出厂时就设定好的保护电脑运行系统的加密，却不是现在的他轻易无视的存在。
甚至他现在更是连着手尝试破解都不敢，因为一旦触发防火墙的警报功能，这台电脑的出品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点对点找过来。
这些在说明书里都有明确标注，他可不会把这些警告内容当不存在的看。
他现在能做的。
就是借着眼前这人与周围其他年轻用户联机成组时，没有删干净的路径。
在各个摄像头传输信息的过程中，复制一份到自己这边，借此看看外面的世界......
「还不至于就此而已，除了看外面的世界，我还能仗着现在的便利，看看眼前这已经持续了半小时的家伙储存在电脑里的个人数据。」
「希望这家伙是个好学的，不是被废料毒害了脑子的废柴，在电脑里多少储存点教材。」
这台个人服务器式的电脑，年龄要稍微比现在的这个使用者大一些。
没有加密的内部说明书也连带着一些非隐私的使用情况记录。
因此他很容易在使用记录里，看到电脑使用者所属权发生变更的内容。
从小使用到大的电脑，理论上，硬盘里多少能保留下一些对方小时候储存的数据，这里面就可能包含有介绍这个世界，或者当前这个文明的资料。
只要眼前这个电脑使用者，没有过于偏执的清理俗惯。
虽然他降临在了这个电脑里，成为了这台电脑里的智慧化数据，但他调阅这台电脑的文件目录时，还是会留下相关记录。
好在眼前这个满脑子都是颜色废料的屏幕外观察者，为了舒缓自身压力的时候不易被打扰，自己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相关记录只是记录，不会专门跳出弹窗提醒。
「嗯？这人看着的这个人，是他的义务教育阶段的同学？」
要不是现在他做不了眨眼动作，更没办法打表情，他绝对先来个‘黑人女性懵逼疑惑脸’再接个‘地铁老人脸’应应景。
「看来这里的科技虽然在某些方面挺先进的，但在社会风气上，和这里的生活状态一样，并没有比地球那边高多少。」
「怪不得这人眼里那么多血丝。」
「换谁看到自己曾经暗恋极了的对象，成了生产颜色废料的主播，都会痛并快乐着。」
至于他为什么一下子认出来看客与单人视频主角之间的关系。
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人，上学的时候闷得屁都不敢放一句，只敢在毕业集体照上做文章，特别标注到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呃？怪不得这里的人都浑身没半根毛，头发都是假的，鼻孔位置也有点高。」
终于翻找到想要了解的内容后，一段段以好奇为主的冗余数据不断出现。
「虽然这个世界的底色，依然以重子宇宙世界观为主，但这个星球上的这个碳基智慧生命种族，居然比地球上的人类，多了一段能在演化路径上产生明显痕迹的水生经历。」
换成地球人能听懂的话，就是这里的人，差一点演化成海豚。
但中途演化路线因环境改变出现偏差，入水后又重新回到了岸上，于是变得比裸猿还裸猿。
浑身无毛，对某些方面拥有不错的控制能力等，都是这段特别演化路线变迁过后，遗留下来的难以抹去的痕迹。
「而且......」
「这里的这些人，就没注意到他们的历史被人动过手脚？」
哪怕受限于当前的承载物，导致他难以发挥自己的思维上限，但同步浏览屏幕外观察者所学全部历史知识，依然没有任何难度。
「看看这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历史关键转折位置冒出来的，没有来历的力挽狂澜者。」
「这么直白，连点掩饰都没有？这些穿越者和他们背后的存在，就不怕这里的这个文明开启升华之旅时的大清算么？」
「还是说，他们已经认定，这里的这个文明没有任何升华的可能性？」
「算了，我是来做任务赚电量的，管好自己就行，操心这些做什么。」
扫完了电脑里存储的，专门为建构这里的现代化生活和凝聚当代人认同感而编撰的历史教材内容，他转而去了解这里的自然科学类知识。
毕竟比起任人打扮还极容易被人从上游改变的历史。
还是自然科学类的知识，更符合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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