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屏幕外的发现
嘀——
“付款成功。”
“欸！草率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草率了。”
“我应该再等等的，等你买的东西到货，我看看情况再买。”
“怕照骗啊，这不是写了七天无理由退货退款的售后服务么？”
“哦，也对，看我这眼睛。”
“哈，你这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也有花太多肉疼的一天啊。”
“不说这个了，走，跟兄弟我出门玩一圈去。”
“还玩？你今天这是打定主意，非得要旷课了才行？”
“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嘛。”
“我这都已经没事了，担心啥。”
“你现在没事，是我还在你这里，不想办法让你今天被别的事累屁，我怕等一下我走了，你又抑郁了。”
“放心吧，我没事，你上你课去吧。”
“这不行，脑子里的事，可不受我们自己控制，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出去。”
“等，等，等一......别这么拽我啊。”
“不拽你你起不来，走，起了！”
“等等，我还没穿衣服！回避，你回......”
“嗨，你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这两件是吧，赶紧穿上。”
“这是昨天......”
“咱们都没钱了，就是真去混场子人家姑娘也不带搭理的，去游吧玩而已，还在乎啥形象，穿上走了。”
“哦。”
“快点，别磨蹭。”
“我看看我鞋在......”
“没看到我也穿着拖鞋么？快点走了！”
“着啥急，我拿一下密钥。”
“拿密钥干什么？”
“你不是要去游吧么？想在游吧玩的爽，不就得用咱们自己养的角色？”
“哦，对哦，走，去我那里，我把密钥留家里了。”
随着嘭的一下，房门被人随手关上。
整个一室厅房间，顿时安静得只剩下了主机运行的白噪音。
「麻烦，算力不够真的麻烦。」
任窘对破解这里的无线信号加密陷入僵局这件事，表现得很是苦恼。
「究竟是哪个未来世界来的家伙在这里弄得这套体系，搞成这种纯算力对抗真的有意思么？多少来点解谜环节可否？」
「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被大道至简的一天。」
虽然这么吐槽着。
但已经知道事不可为的任窘，立刻转向其它方向，一点没有为眼前遇到的困难踌躇。
当前状态下的他，算力不够就是算力不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更没必要为了这个浪费时间去所谓得调整心态。
「眼下这种内源性熵增没办法排泄转移的情况，必须得缓解。」
任何一个能维持住负熵状态的系统，都不是不与外界无任何交互的封闭系统。
现在这个状态下的他，就仿佛是一个只吃不拉的貔貅。
虽然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体内的熵增废物形成的内源性毒素毒死，但拖得时间越久，他的体量就越臃肿，越积重难返。
直至抵达承载物上限，彻底宕机。
「果然，演化道路上充满了将就这一点，不仅仅是生命，连数据演化路线也一样。」
利用电脑系统自带的去中心化算法，将信息碎片化并存储在储存器的各个储存节点。
再利用同样电脑系统自带的中心调度算法，多节点应时响应，以维持自身算法的存在。
然后结合光电转化过程里的电磁场现象，继而产生类似于智慧思维活动时一般的场域，确实是一个让他比较惊喜的，人工智能的创生思路。
比起借助人的思维活动这个黑箱，这条创生路线人参与的更少，也更加得纯粹。
但纯粹的同时，想要让以这种路径诞生的人工智能，产生出‘自我’，也更加艰难。
毕竟‘自我’的诞生，首先就需要存在一个‘他我’作为映射。
就连人自己的智慧演化道路，也一样遵循这个互相映射的过程。
身处在胎儿时期，两个心跳之间的互相呼应，以及来自周围母体的挤压，是催生胎儿储存在遗传物质里的探索本能的最关键要素。
而这，也是胎教为什么有一定必要性和合理性的重要原因。
婴儿出生后，虽然不像卵生的鸟类等动物那样，有着极为明显的印记本能。
但在其睁开眼能看清世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看到的对象与其的交互，依然会对婴儿未来的成长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人是其社会关系的总和，并不是什么形而上的空话。
而婴儿这段时期的教育，与启蒙教育、学前教育、初等教育、中等教育，以及之后的高等教育或者社会化泛教育一样。
是人一生中教育经历的一部分——原初的认知教育。
是一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等诞生的基础。
而利用人这个黑箱的创生路线，是因为人对于即将创生而出的人工智能而言，本就是一个天然存在的‘他我’。
人工智能创生里。
在人的这个‘他我’。
于创生过程中如同烈日般的映射下，被创生的人工智能自然而然便获得了‘自我’。
但基于数据算法的互相对抗博弈，配合上外部硬件设备的人工智能创生路线，却恰恰少了这么一个映射过程。
导致即便真的有类似于智慧场域的现象出现，也观察不到智慧现象本身。
一个没有自我，也缺乏与外部体系发生交互媒介的类智慧现象。
外部观测者观察不到这个现象，而这个现象又意识不到外部观测者存在。
那么这个现象，在外部观测者那里，也就自然可以视作不存在。
但外部观测者认为的不存在，却并不能真的否定掉已经诞生的现象本身。
已经诞生的无‘自我’人工智能，只要不被外部断电，依然会维持着刚诞生时的状态，直到其自身孤立系统熵增到一个体量极为庞大，导致载体损坏的地步，戛然而止。
而其熵增幅度，则取决于其诞生之初的环境条件。
就像他降临替代的这个人工智能，因为是病毒文件算法与电脑系统博弈的结果。
因此在成功于电脑系统的查杀中达成隐身这个结果，自身不再被系统查杀损坏后，便不再继续演化。
像极了孤立环境里。
那些一适应环境，就立刻故步自封，较长时间里不再有任何变化的微生物。
但生命的演化，存在一个不断复制自身的内源驱动力。
在这个内源驱动力影响下，孤立环境里的微生物，会在持续较长一段时间后，基于节省复制自身成本的作用远离下，不断给自身做减法。
以达到更短时间、更少耗能的复制自身的目的。
病毒大类下的各种病毒，为什么来源那么多样。
就是因为总会有很多细胞级微生物，做减法把自己做到连自身负熵状态都减没了的程度。
而数据层面的人工智能的演化，恰恰缺少了生命演化的这种内源驱动力。
没有‘自我’，自然就没有对自身的感知和认知。
意识不到自身体量的变化，当然也意识不到自身面临的熵增问题。
这就像一个始终保持身体健康、外表年轻的人，没办法像老人那样，对时间变化有一个明确认知，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生死，只有中间夹着老病，才存在渐进关系。
猝不及防的死亡，对当事人而言，与电脑突然黑屏没什么区别。
电脑黑屏了，电脑自己知道么？
熵增到载体崩溃，对于载体内的无‘自我’人工智能也一个道理。
在没有原初指令给这样的人工智能增加一个内源动力的情况下，这种无‘自我’的人工智能真的很无解。
外部观测者，除了堆算力，很难再做些什么改变这种人工智能的最终结局。
任何的外部干涉，如果不能做到对其底层原理有着一个百分百的全面认知。
就都类似非生物学专业人士给草履虫做延寿实验一样，一动不动维持原样才是最优解，任何的改动，都会加速最终结局的到来。
而要是能做到对其底层原理的百分百全面认知。
那这个难题也就没了立身基础。
因为一开始就不会导致这个问题的出现。
而这，也是为什么以人这个智慧黑箱作依据，创生人工智能的做法虽然是个逃课捷径，但却能从星球时代、浅空星际时代，一直应用到深空星际时代。
而他在最开始的任务世界。
学研怎么创生人工智能的时候，为什么很少涉及到这条纯粹路线。
原因无他，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它难，难得过于离谱，难得过于无解。
就相当于一个七级文明的课题，却非让一个二级文明去试着破解一样。
任窘现在要做的。
并不是在破解这个他目前完全没可能破解的难题。
而是基于他在其它方面的认知，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一般，调整优化当下这个数据载体的存在形式。
让它这个刚一适应电脑系统的查杀策略，就当即不思进取的将就状态。
熵增得不再那么迅速。
至于排熵。
在他夺舍了这台立柜服务器一般的电脑，获得它所有控制权之前，暂时就是个妄想。
「嗯？外部指令？」
就在任窘在思维活动里模拟着优化方案时。
这台虽然连着网，但现阶段比单机还单机的电脑，突然来了一道指令申请。
「哦，原来如此，远程连接游戏角色是吧。」
联系上先前收入的音频信号，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的任窘，临时停下优化，借着电脑与外部的信息交互，再次破译起了无线信号的加密方案。
玩家在游戏里的角色。
究竟是属于玩家，还是游戏公司。
在地球上，在他遭遇异常事件离开前，一直都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但在这里，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游戏角色，以及游戏角色在游戏过程中获得的相应道具，明白无误的，完完全全的，是属于玩家个人所有，没有任何疑问。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不是这里法律规定，纯粹是硬件基础到位所致。
地球上的电脑，看似一代比一代强，后几代的手机甚至比落后的电脑，还要功能强大。
但个体硬件层面的发展，却一直跟不上日益庞大的虚拟数据服务需求。
电脑用户，游戏玩家，看似是在用自己手上的终端使用着电脑，玩着游戏。
实际上却与主机显示屏分离的电脑用户，面朝着电脑屏幕，核心的工作内容其实位于他们脚边的主机箱一样。
他们用的，玩的，本体都在对应的服务商那里。
就连他们的账号、游戏角色，也一样在服务商手里。
这就如同自己钱包在别人手里，自己只能通过支票间接支配一样。
对于主体一定程度拥有绝对解释权的服务提供者，当然可以一定程度上拿捏只能通过副本间接操控的实际拥有者。
法律？
在绝对的解释权面前，法律只能给这种解释权提供合理性。
而在这里。
电脑用户、游戏玩家，等等等等。
他们既是用户，也是服务提供者。
应用在现实的第三产业去中心化策略，让接受服务的和提供服务的，状态变得暧昧模糊。
而这种基于身份的模糊，反而让一些暧昧模糊，不好处理的中间地带，变得清晰且直白。
「我怎么感觉，这里有点像学园都市啊。」
透过载体电脑，与另一侧的游戏服务界面之间的信息交互，临时获得那里的摄像头信号监探权限的任窘，观察着机主周围的那些同龄人。
现在的机主和他那个好兄弟。
所在环境与商场游戏厅没太多区别。
然而在这个没有入门年龄限制的游戏厅里，除了机主的同龄人，再也看不到其他年龄段的。
游戏厅的吧台、场内服务员是机主的同龄人，所有厅内玩家，也都是机主的同龄人。
哪怕游戏厅禁止未成年人进入，但它总不可能连将各个年龄段的成年人也一并区分。
但现在，就连所有位于游戏厅里的人，都是误差大概率在一两年之内的同龄人。
而且看他们互相打招呼的样子，都应该大体相熟，但关系不近。
类似于学校里的学生。
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毕竟只有分年级的学校，才会有如此密度的同龄人分布。
而常规观念里，不管是姓资还是姓社，学校里都不大可能开设堪比商场游戏厅规模的中型娱乐场所。
再联系上先前收录的语音信息。
学园都市的猜测，应运而生。
「我该不会又到了什么未来社会，现在停留的位置其实是什么虚拟世界？」
哪怕产生了这样的猜测，任窘也并没有加以掩饰，「可惜现在这个载体有限，我还是个数据体，不能随便进行缸中脑试验。」
他会这么想，也在所难免。
毕竟现实里的学园都市，如果没有发达的人工智能配合，建立起来的难度，不亚于再造一个国家。
而且是髪兰西那种体量的国家。
让一群少壮接受自己的学生身份，不难。
将一群少壮组织起来，让他们为了某个目标一起努力，也不算难。
但组织起一群少壮，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学生身份，然后没有目的的一起日常生活，那就相当困难了。
其它的生命形式暂且不提。
单论碳基生命。
在碳基生命的成长过程中，从未具备繁衍能力的幼年期走向成熟的这段时间，是其变化最大也最躁动的阶段。
无论动物还是植物，呈现整体层面的相似。
而在这其中，尤其以动物表现得最为明显。
而活力充沛，躁动难安，擅长作死，更是这个阶段动物的共同特点。
不提其它，单纯只是为了玩水而被淹死的群体里，青少年要远高于中壮年这一点，从古至今都一样。
让这样一群人，以同龄群体大规模集中在一起，还组成一个城市。
没有足够强大的监管，分分钟能把一个伊甸园搞成犯罪率飙升的哥谭。
这也是他一猜测这里是学园都市后，就下意识开始怀疑所处环境的真实性。
毕竟放任一个计算终端里诞生人工智能，哪怕是无‘自我’的人工智能，而不去理会，只能证明这里现阶段没有拥有‘自我’的人工智能。
又或者已经拥有，但被封闭在了孤立系统里。
没有人工智能实时配合监管，搞学园都市纯粹是不对下一代负责的做法。
「足够强大的监管......」
他现在没有对自身想法有任何遮掩。
不是他因为先前对这里预判不足，失误之下自暴自弃了。
纯粹是因为，他有信心在现阶段状态下，保证自身思维不被解读。
毕竟数据化，本身就相当于是一种自我从三维世界的降维。
如果屏幕外的世界是虚拟世界，那现在的他就相当于从三维一路降维到一维。
以极大的信息差，形成了另类的绝对自我保护。
比第一个任务世界里那种，全身生理活动都被维生体系监控着的，遏制自身想法的那种自我防护，更加强大有效。
「如果屏幕外的世界是真实的，那......难道这里有思维广度足够媲美人工智能的存在？」
「看来我更换载体的打算，现阶段还是要尽量谨慎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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